宝瑟儿把酒杯端起来，笑：“沁秋，你看，我把窗打开了。”

宝瑟儿看他解了两粒扣，想是酒意涌上来了，便着醉，红着脸，嘲笑：“你的酒量真是不够。”

——想到连老爷对他这般嘱咐，沁秋便心虚愧疚，掌心里了一手的汗。

沁秋往外面看去，月如玉盘，挂在天际，洒落下遍地幽幽的清辉，如一层洁白的盐霜，竟有一酸涩之意涌上鼻腔。

又过来不知多久，好像周遭已经没有人了，黑漆漆、静悄悄的，伸手不见五指，沁秋伏在案上，难受地扭动着，门又开了，一个大的黑影走了过来，也带着一烈的酒气，里喃喃地念着：“不要怕、不要怕……”

连天横本也是个多疑的人，对宝瑟儿尤甚，一是他自己心，便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认为人家和他一般贪图新鲜，二是因为他心里清楚，和宝儿走到今日这一步，不是必然，只是冥冥中的偶合。

公，你不要怪我，要怪，便怪这世，人善被人欺，再者……他暗暗为自己开脱：再者那个连天横，也不是甚么良人，还有连老爷、莫夫人，一个个都不是善主，他只是一枚棋，没有他，也会有别人来这事。

“你也喝呀，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少爷明明说要去山中祭祖，怎么这时候竟回来了！沁秋心下一惊，脱而：“少爷！”

他庆幸，也后怕，当然晓得宝瑟儿不会对不起他的事，可他的心小，就是受不了宝儿喜别人，对着别人也能嬉笑。只想宝儿是他一个人的才好。

拈酸吃醋这一方面，可是连少爷的本行当，吵过、闹过，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十五日很快便到，沁秋去取了琴回来，暗自忐忑，连老爷给了他一药末，下在酒里，吃完便会火焚，耐不住寂寞，行那不堪之事。又给他一把鸳鸯壶，里面暗藏机关，将有药的酒与寻常的酒分开，只要记得顺序，动壶柄，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药。

“你……你……”沁秋忽然想到了甚么，可是脑烧得迷迷糊糊的，动弹不得，更无从开。

听到宝瑟公，连少爷才似乎有所忌惮，把酒壶稳稳地放在他手里，狞笑一声：“去罢。”

沁秋看时机已到，便想找个借离去，谁知骨好似被泡在酒里似的，酥酥的，浑动不了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这样调戏人，沁秋也忘了之前，分明是自己勾搭他，怒：“我告诉宝瑟公去！”

???“你怎么才来？”宝瑟儿见他来了，便站起迎接。

“公，”沁秋被动了心事，望着他的酒杯，忽然反悔：“别，别喝了！”

宝瑟儿齿不清：“你……怎么来了？就知打搅我们喝酒……”

那宝瑟公还在屋里等他呢，他端着酒案，在走廊上轻轻走过，心里七上八下的。

???沁秋低，在心里默默：对不起，公。

哐当一声，沁秋手抖，酒壶见得便要摔在地上，连天横疾手快，用手一抄，便将整只酒壶托在手里，浅笑：“小人，你喝的甚么好酒？”

哪知他这时候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沁秋惊慌失措：“少爷，请你放尊重着些……”

忽然，在拐角，看见连少爷怀里抱着一只黑猫，迎面走来。

连天横微笑：“让我摸两下怎么？”

沁秋低想走，却被他伸手拦住，怀里的黑猫受了惊吓，冲来，撞向酒案。

沁秋急了，要去够那酒壶，谁知连少爷把手臂举得的，他踮着脚，怎么也拿不到。

连天横一只手揪着宝瑟儿的后领，把人提起来，冷：“我来接你回去！”

沁秋好像蕴着一团火，说不话来，朦朦胧胧间，看见门被踢开，少爷从门来，居临下地瞥了他一。

该死，怎么自己反倒喝多了？

沁秋叹了气，把鸳鸯壶拿起来，在壶柄上了一下，里面机关旋转，倒清亮的酒，敬了宝瑟儿一杯。

连天横望着那案中的鸳鸯壶，略略抬起下，好奇地问：“这是甚么？”一边伸手，摸到他的手背。

宝瑟儿收起了方才的忧伤，笑：“为何？你有所不知，我的酒量好着呢，你可别把我看轻了。”不等他说话，便举起酒杯，喝了一。如果沁秋没看错，他里应当是着些泪光。

沁秋睁大睛，努力往后退去：“你……给我走开！”

沁秋还有些心有余悸，往门外扫了一，才跨大门，把酒案放在桌上，敛衽跪坐下来，一边为宝瑟儿斟酒，一边生地解释：“方才衣裳被脏，耽误了事，还望公见谅。”

“时机已到，他现在很相信你，把他骗到你屋里，看着他喝下去，其余的，便不用你，知么！”

两个人推杯换盏了许久，又弹了一会儿乐，一个自在闲适，一个心怀鬼胎，倒也都喝了个半醉。

“以前，每到这时候，总是想起家人。”宝瑟儿：“不知怎么回事，这两年也想不起了，没准他们早死了，又或是早把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