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崖恹恹的，他想着方才偷听来的话心里刀割一般痛，只想立时寻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考虑考虑他的日后，本没有力再应付褚容璋。可惜他现下是给人家碎，不是来客的，去与不去由不得他说话，也只能颜笑地应了。

“白公素日埋苦学，用功读书，际简单，确与宋氏、与逆教无任何系，当日能救下殿下，想必也只是古、路见不平罢了。”

二总哼笑：“卫小侯爷与我们不过因利而聚，下是和咱们一条心，日后怎么着可还说不准呢。万一有反目成仇的那一日，留着这位白公在府里，岂不是养虎为患？”

“长史大人？您去哪儿？殿下还在听雨阁等着您呢！”

白青崖没想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那柔又亢的声调诡异至极，叫他吓了一大，他又侧耳细听了听，灵光一现，这是……太监！

难怪那晚卫纵麟所在的阙珠内情形如此异常，难怪焚琴说什么都不许他手救褚容璋，这一切分明都是他布的局！转脸还拿这件事来吓唬自己，迫自己答应与他相好，亏自己还动摇了一瞬，以为他当真是一片真心……下看来他不过是为了剪去自己的羽翼，好安安生生当他卫纵麟的男罢？

他正待从那株供他藏的竹后闪来，便听一声轻轻的叹息从上传来，立时吓得他浑僵，止住了脚步，战战兢兢地向上看去。

不料想象中的轻鄙之语并未现，褚容璋只轻叹了一声，温和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可惜。”

白青崖越想越恨，这恨意中还夹杂着说不清不明的委屈，得他一掌打在九曲桥的扶栏上，中闪过一光。

睡鸦仿佛与他一样想不通，困惑地问：“主上，您的意思是？”

一直沉默的褚容璋终于声了，他大约离开了窗前，说的话在白青崖听来远而不真切：“既然如此，人就在府里养着罢，其他的，不必再提了。”

祸兮福之所倚，自从救了褚容璋，他的好运好似用尽了似的，先是沈三钱，再是卫纵麟，接二连三地给他找不痛快，下总算是拨云见日、否极泰来了。

轻快的女声突然从后传来，白青崖飞快抹了一下睛，转一看，原来是玄芝。

褚容璋并未说话，却另有一不男不女的尖利声音响起：“糊涂东西！”

到得亭前，玄芝微微一福：“殿下，长史到了。”又低声对白青崖说，“婢先告退了。”

玄芝掩嘴笑：“长史大人太客气了，婢当不得您一声。”她打量着白青崖的神，“长史的神不太好呢，定是饿着了，快随婢来罢，阁上备的饭已了好几遭了。”

看，发现并无仆役婢女靠近，才闪躲到一棵距离窗更近些的竹下，屏息凝神，细细听去。这是睡鸦的声音。褚容璋果然疑他，派了自己边的人调查他……这样也好，他信任的手下调查的白纸黑字的证据，一定好过他拙劣的自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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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

“白公与卫小侯爷，仿佛有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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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总恨铁不成钢：“长史掌府中之政令，机要无比，殿下亲了这个官职给他，是已将他视作心腹，重无比。可他竟与外人勾搭成，辜负殿下恩德，即便有才，也不能再用了。若没有此事，他日后的前程可远大着呢，现在，全不成啦。”

乎他的意料，那糊着明纸的窗并未打开。他惊魂未定，愣了会儿才想到应当是原本坐在屋里的褚容璋走到了窗边。

白青崖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竹林。

白青崖慌了一瞬，随即便是恼羞成怒。莫说他尚未真正与卫纵麟好上，便是真的好上了，他一没作犯科，二没杀人放火，值当睡鸦这么煞有介事地过来禀报褚容璋？他是在皇府当差，但又不是卖给他了，和谁好与他们有什么相？

既然最想知的事已经知了，再听下去无非便是些“堂堂男以侍人”的废话，不听也罢。白青崖饿得，四下张望了一番，见还是没有下人打这儿经过，估摸着正午时分大家应当都在偷懒歇晌儿，正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

听完睡鸦的话，白青崖狠狠着竹枝才克制住自己的笑声。好！好睡鸦！他的清白终于得证了！

睡鸦虚心：“请二总指。”

这下白青崖不敢动了。秋时节，竹叶厚厚地落了一地，他的脚一动便发窸窸窣窣的声音。下褚容璋与他只隔了一扇薄薄的窗纸，他若现在溜走，必定会惊动屋里的人，岂不是正要被抓个现行？

看着玄芝的背影逐渐远去，独自站在亭前的白青崖颇有几分踌躇。他现在思及褚容璋时，心情便好似突然得知那日为了几斤劣炭卖掉的珐琅彩瓶其实价值千金，可谓悔得心滴血。这样走去，他自己都不知自己会怎样失态。

睡鸦啊了一声：“可是卫小侯爷不是咱们的人吗？让殿下在圣上面前假称以为饵，引逆党上钩，实则趁机解决公主的事，这主意不也是小侯爷的？白长史与小侯爷……好，想来也不算什么大事罢？”

白青崖一怔，可惜？可惜什么？

他掩饰地清了清嗓，打起神回：“我……我走到这儿不小心迷路了，这不，正打算找个过路的丫鬟问上一问，就来了。”

只是睡鸦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属下在调查时，还发现了一桩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雨阁漂浮在湖心，四周有细细的拱桥与岸边相连，取李商隐“留得枯荷听雨声”之诗意。可惜现在已至秋，湖面上连荷叶也不剩一片，无雨声可听。因怕湖心的冷风了贵人，亭四面还挂着藏青的帷幕，帷幕下摆垂着的彩苏彼此纠缠着微微晃动，仿佛白青崖混的心绪。

退两难之时，前的帷幕突然被一只半握着紫檀木佛珠

白青崖骑虎难下，不得不缩在那里听他们接下来的话。

“讲。”

不知怎的，他无端想到了沈三钱。他如今嗓音清越，再过几十年，是不是也会变成现在这样？想象了一下沈三钱着嗓抖威风的样，白青崖险些把自己逗笑。

原来褚容璋不单是为了救命之恩，他是真的赏识他的才华……原来他曾离日思夜想的远大前程这么近，近到唾手可得，却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被卫纵麟心积虑地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