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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四十年的二月初七,永嘉皇帝驾崩,又是天下缟素,新皇很快登基,宣布第二年的国号为显庆。
潮音阁这边忙忙碌碌又在裁制着白麻布的衣服,而彩霞那边的门房里,祁金环正将一小块羊油在火上烤融了,然后给面前的半大小子涂着手上的冻疮。
祁金环一边涂抹着,一边眼睛里发酸,儿子这手真的有点惨,紫紫红红的,有的地方还抓破了,虽然和他说过几次不要抓,然而痒起来的时候也真的是忍耐不住,孩子又半大不小的,不是很能克制得住,所以就抓烂了。
祁金环忍着心酸,问了一声:“三江啊,疼不疼?”
邵三江呲着牙吸着气说:“妈,我不疼。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听他问起父亲,祁金环心头一沉,道:“过一阵。”
自己的丈夫三年前出去了,中间回来过一次,到如今又是一年过去,到现在还不得消息,也不知是怎么样了,其实祁金环是觉得,丈夫出不出去都也还罢了,就是在这京中就近找个事情做也蛮好,没必要一定那样千里万里地赚钱,更何况也赚不来几个钱呢?上一回出去了一年多,回来了也没拿出几串钱来,自己一看他,瘦得厉害,满口都是诉说路上怎样辛苦,这便是“千里万里,不如家里”,若是丈夫在家,还能照应一下孩子,虽然说还是要在木匠坊里,起码丈夫得以时常去看看,而自己一天长在主人家中,虽然不是说如同坐牢,进的来出不去,不过终究有些不便,倘若丈夫在这里,下了工隔三差五去看看,也让人放心些,三江或许也不至于长冻疮。
其实丈夫给三江找的这个木匠师傅,还是可以的,手艺好,人也不坏,不是那么粗暴的,对学徒连打带骂,师娘为人也还行,没把三江使唤得太厉害,然而终究不是在自己娘老子跟前,生活上一些事情难免疏忽,因此就长了冻疮,不过就算是跟着亲爹,男人粗心,也未必就能将孩子照应得很好,孩子还是要跟在妈的身边,从前自己不在家中,虽然有父亲,三江也弄得好像个小叫花子一样,每次来这里,自己都要给他好好收拾一番,打理整齐了再送他回去,可是自己在这里做事,哪里脱离得开呢?一想到这个,祁金环的心就一阵发疼。
说起祁金环的家务事,沐雪元也很想吐槽,要说祁金环的老公,人倒是老成本分,在外面做事也还可以,就是生活上的能力太差,有几回自己去那边,正赶上她老公带着三江过来探望,一看那孩子,衣服破了都不知道补,脸上黑一块灰一块如同花猫,脖子上也灰灰的,油腻一片,不知多久没洗了,想来每天即使是洗脸,也只是将面部用水扑打一下,不会洗脖子的。
祁金环虽然不满,却也没有太多办法,只能说:“男人嘛,都是如此,和他讲过的话,左边耳朵听进去,右边耳朵就飞了出来,连他自己还弄不利落,又哪里能把孩子料理妥当,孩子没娘就是苦。”
沐雪元一想,算了吧,别人家里的事,自己本来也不好多说,只是假如金环的老公性转成了桃姐,那处境就不太妙了。
而金环的男人外出几年,家境也没有太大的改善,只能够保得住他自己糊口,增添的积蓄实在是没有多少,上一回她男人回来,金环转述丈夫的话:“如今走商队也不那么好赚了,听说从前走一回,总得存下十几两银子,现在不行了,除去吃饭,来去一趟只得那么几串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