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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爷们,古今修官史的女子,只有一个班昭,然而那写出来的书也和男人差不多,当然了,她倘若不如此,续写的也不能成为正史,不过终究是同一个口径,此时听闵二娘讲一讲她眼中看到的世界,倒是另有一种不同的风味。
贾盈笑道:“穷人孩子早当家,鲭儿懂得了这些,自然立事早。”
闵二娘叹了一口气,望着她们道:“她林姑姥姥,盈姐儿,你们不要怪我话多,我是知道你们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也颇有不少,有的时候便要感慨人世间沧海桑田,可是我直说一句话,你们没有真正穷过,并不知道人穷到了底子,是怎么样子的。那真的是往四面一看,半点缝隙都没有,从心里往外那么的发空,整个人就好像只剩下轻飘飘一张皮,就跟个人皮灯笼似的,都没魂儿了。人到了那个时候,还有什么想法呢?什么都没有了,心里慌得厉害,也不知该怎么样是好,就好像个刚给抹了脖子的鸡,疼疯了到处乱飞乱蹦。
男人还好办一点,能走得出去,我们女人家,若是不缠足还好,倘若缠了足,在那种处境,都不知能往哪里去,平时回个娘家是骑毛驴,那时候哪里会有毛驴?不是给人家偷了,就是自家杀了吃了,或者早早卖掉了。就算家里还有一点米,煮了粥,身为女人,也不好吃得太多,毕竟男人是顶梁柱,女人少吃点本是应当,况且就算想吃也未必拿得到,有那偷吃的,给汉子打个半死。女人啊,动不动就说生儿育女生儿育女,可就算是给人家生了一帮,也未必有什么面子,还落得个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到要逃难的时候,一堆孩子还是拖累,其实要说我们平时干的活儿也不算少,屋里屋外的……”
贾盈在一旁递过茶水来,笑道:“闵姑姑快喝口茶润润喉咙吧,咱们一会儿再接着说。”
闵二娘接过茶碗,笑了笑,说:“唉,‘树老根多,人老话多’,人到了这个年纪,就爱唠叨从前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你们别嫌絮烦,我也少说点。”
黛玉笑道:“听二娘讲这些,倒是新颖。”
祁金环抱着贾舲,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这一双尖尖小脚。
晚上,黛玉回到家中,将闵二娘的这一段话讲给了紫鹃和沐雪元,紫鹃笑道:“二娘这些话倒是明白,要说咱们那府上虽然没落了,终究有些底子在,亲朋故旧门庭依然葱茏的也还不少,若真到危难之处,总容易寻个接济,像是二娘这样,一穷全穷,可真的是为难。”
黛玉也很是以为然,今儿闵二娘一番话,倒是让她发散联想起许多事情,宁荣二府抄家,虽云极惨,思量起来简直痛彻心扉,然而究竟还能有十几间房,上千亩田地,后面二次抄家,土地都没了,失去了固定的收入,便要各自寻觅门路赚钱,如今自家虽然穷了,亲朋旧友还发达的却也有许多,见这边找寻差事做,少不得帮忙引荐的,甚至还会资助,况且纵然是抄家,各人难免东瞒西藏一点私房,虽然给抄去的多,总能剩下一星半点,她们精挑细选留下来的,都是值钱的东西,若是实在急了,卖掉一件两件,就够小户人家支撑几年的,这就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