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内监说话的声音，里终于来人了。我扶稳了鬓边的金丝步摇，直了腰背，静待来人。洪氏还活着，而我——将要死去。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父亲说，现下只是召你看看，并未说你一定能选上。看看有什么？

咸平十年的秋天，父亲从谪地回京，授侍御史之职。举家京，住了城南的葫芦苏巷。葫芦苏巷内宽外窄，形成两宅院，是我们苏家在京城的祖产。父亲一生不治产业，数度遭贬京。因俸禄骤减，家用捉襟见肘。母亲纺绩菜以维持衣，我读书之余，亦不得不下厨持。

母亲数次劝父亲将葫芦苏巷中的两宅院卖掉，父亲只是不依。父亲说，祖产卖不得。母亲说，我知你留着京中的房，不过是还想回京去官。父亲被说中心事，竟有些脸红。他想了想，对母亲说，你是京城人氏，小时候也曾穿金银，若回了京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岂不是要被你的兄嫂小瞧？我是为了你好。母亲叹了气，也就不再争辩了。

父亲又笑，你向来对里的事无甚兴趣，可是猜得却准。

父亲笑了，你猜得没错，裘皇后上个月退位了。

甜，我将藏在心底，永远也不会唤。他早已在地下等着我——或许他等待的不是我，那又有什么关系？我死后，再也不是长公主，再也不是曹氏妇，我只是一个女人，他也只是一个男人。

我正想拒绝，母亲走了来说，大好时机怎能放过？你若能选上平公主的女巡，你父亲的官也能得久些，咱们一家也不会被你

我曾以为我不必，不想仍是要去。

我，这个车舜英虽然作着陆贵妃的女儿的侍读，可是却结裘后，裘后退位，她也只好辞官了。对不对？

我不解，今年天里不是才大张旗鼓地选过女巡吗？

我回答，那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变故，竟能波及到公主的侍读。

我懒懒一笑，父亲，我不想官。

一

如此过了数月，腊后的一天，父亲对我说，里的陆贵妃听说他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儿，读过一些书，识得一些理，想召看一看，若好的话，就选作平公主的侍读。日是华公主的满月宴那日。平公主与华公主，都是陆贵妃所生。

父亲说，里了一些变故，平公主的侍读女巡车舜英辞官，义公主的侍读女巡史易珠丁忧。

父亲上任后家境宽裕起来，家中买了两个女仆帮着母亲料理家务，还为我添了一个丫。从此家中膳再也无需我亲自动手，偶然技，也只是指那两个女仆下厨。虽说“君远庖厨”，可相比京中的生活，我更喜在谪地的日：父亲着芝麻小官，母亲辛勤纺绩，我在读书之余也可心安理得地钻研如何用最简陋的材炮制一顿餐。虽然父亲母亲总是不以为然，我却将这件事冠之以孝的名义，加之孔夫的教导——不厌，脍不厌细——便谁也奈何不得了。然而自我回京，母亲便不准我下厨，怕我被厨下的烟灰熏坏了肌肤，又怕双手沾了凉从此糙难看，嫁不得好婆家。我只好忍着。这样一来，京中的日便无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