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向我禀告时，我正用晚膳。不动声地听过，亦不置可否。李威退下好一会儿，我方才觉所的白粥，一匙一匙，都是咸苦。那一夜，我梦见杜坐在柳树下饮酒，翻来覆去只是说：“藏俟时者，百无一遇”。那是咸平十八年他被免弘郡王府主簿时，我们在仁和屯饮酒时的谈之语。夜半哭醒，我真后悔当年对他说过这句“藏俟时”。

我愕然，“我几时吩咐他砍树了？”

绿萼垂不敢再说，与厨娘一退了去。忽听厨娘低低笑：“咱们君侯和信王倒像是两拌嘴使气——”不待她说完，绿萼急忙嘘了一声。

绿萼领了一个厨娘上来，问：“信王晚膳时要来，酒菜该预备些什么，还请姑娘示下。”

两句话说得我笑了来，挥一挥手中的书：“罢了罢了。不必砍树，也不必去买藤杖了。人就随你摆布。让她有

，杜在狱中搒掠至死，全家在东市问斩。睿王谋逆，皇太后下诏于府中赐死，十岁的嗣晖，四岁的亲昀并两个幼均盛以布，自掼杀。睿王妃邢茜倩自尽。华、祁两位长公主与松郡主不知所踪。杜的几个门生被斩首。神机营左营的两个中尉，俱被族诛。所有女眷没为婢，于西市官卖。

银杏笑：“咱们府里从来不打下人。姑娘命施杖刑，可咱们家哪里有杖？不但没有杖，鞭藤条也没有半。难不成现去买么？不如砍自己家院的枣树来得快。婢已嘱咐钱家，枣木杖要裁成三尺五寸长，一寸三分宽的，再练两个时辰的手劲。教那不知天地厚的婆娘爬着来给姑娘请罪！”

我歪在躺椅上读书，也不抬：“信王要来辞行，我就得备下酒菜，我如今倒像个外室了。”绿萼无言以对。我又，“我不饿，也没有酒菜给他，你们随便从厨下拿些东西给他吃也就是了。”

我吩咐绿萼：“拖下去，杖二十。”

银杏笑：“钱家照姑娘的吩咐，要砍枣树呢。”

城中诸事置完毕，旸终于要亲征了。征之前，他命人传话，说晚上要亲自过来辞行。信王府的女人在寝室外与绿萼说话时，我正坐在台上风。

厨娘磕不绝，连喊“君侯饶命”。绿萼牵着我的裙求告：“姑娘息怒，她也是一时糊涂说错了话。婢以后教着她，教她再不敢了。”

银杏与小钱都赶了过来，虽不明其意，但见绿萼都跪下了，也都一齐跪了下来。我向小钱：“杖二十，一杖也不能少。”说罢挥挥手，令众人都退了下去。

我闻言大怒，呼啦一下掀翻了茶几，盘盏落在地上，又下楼去。猫儿本在人靠上打盹，被我吓得了下来，溜屋去。银杏与小钱在楼下围着石桌拿竹筹和算珠复查府里的账目，盘盏在小钱脚下摔得粉碎，两人都了起来，诧异地向楼上瞧。绿萼和厨娘连忙回转，一齐跪在地上。那厨娘伏地颤抖，不敢说话。

不一会儿，银杏上来重新摆桌放茶，猫儿也爬到了我的膝上，侧酣眠。偶一抬，只见小钱提着斧走到树下。我坐起，指着楼下问：“小钱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