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床榻上，也不知被军士踩了多少回，偏偏净的帐褥全被翻了来堆在院中。我愈加痛：“我哪里睡得着。”

一面命人收拾箱笼。李威上前行礼，恭恭敬敬：“小人去外面候着，君侯有事但请吩咐。”

绿萼怔怔地说不话来。我笑：“我即便想应承许印山，也是无能为力。”

我被呛得猛烈咳嗽起来，一睁，鼻端一淡淡的尘土气息，想是晨间军士搜检卧房时留下的。我满心厌恶，坐起：“绿萼，我睡了多久？”

【第三十七节骑虎难下】

不等我说话，银杏冷笑：“我们姑娘一宿没合，这会儿要歇息了。”李威愈加恭敬，银杏却看也不看他，与绿萼一起，径直扶着我往后面去了。

绿萼一夜没睡，熬得圈乌黑，双发红。我怜惜：“我也不睡了，这里也不用你伺候，回房去吧。把李威唤来，我有话问他。”

银杏笑：“幸而姑娘早有准备，咱们又小心，不曾留下半字据，姑娘也没有应承那许印山。”银杏与绿萼虽都着笑，中却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倘若真的被旸搜检什么，小钱、绿萼与银杏，必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了。

银杏重新燃了香，笑：“姑娘睡一会儿吧。”

银杏笑：“有没有力量是一回事，赞不赞成是另一回事。信王便是得知姑娘不赞成此事，加上又没搜什么来，这才离去。不然，怕是要暴如雷了。”

我心烦意，也顾不得被褥上的灰，一倒了下去：“都下去歇会儿吧。”

银杏不屑：“怎么放了过去？这般搜检难只是为了当前的事？现在看来，从前说得好听，怕是为了让姑娘不加防备而已。”

银杏不悦：“刘钜若为这件事怨姑娘，就白白跟了姑娘五年了。”

我叹：“只可惜了华长公主和祁长公主，好容易活下来，这会儿却要跟着睿王一赴死了。我救不得华，钜兄弟回京来，怕是要怨我。”

辗转反侧之间，只觉得肩被得又凉又痛。台罡风如剑，下面密密麻麻地竖着刀斧。旸亦是一紫纱衣，坦怀披发，若癫狂。他向下一指，许印山被架住双臂提了上来。未待旸说话，许印山便张怒骂。风太猛烈，我听不见他的骂声。忽然刀光一闪，许印山的从中飞。他满是血，驱使半条，双犹在一张一合。旸又一指，许印山被斩下四肢，仍是不肯住。最后一指，许印山的颅掉落在地，面朝黄土，瞠目无言。血雾弥漫，如同妖氛，刀光剑影，似若兵。

但见房中凳倒桌翻，屉丢了一地。柜门敞开着，一肚的绿绿。我痛裂，憎恶地将白玉珠脱下，随手丢在榻上。绿萼依旧用紫檀盒与鎏金铜盒装好，挂了一只小铜钥，往别收藏去了。又唤了两个丫来，七手八脚地收拾卧房。

绿萼：“信王也是奇怪，从前的事情都放了过去，这一次为什么不依不饶的？”

绿萼掀开帐：“还不到半个时辰，姑娘再睡一会儿，早膳备好了婢再唤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