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伸一伸尖：“姑娘怕么？”

银杏摇着扇，仰望天：“真是闷死了，只怕晚上又要下雨。幸而钱家将猫儿找回来了。”说着又笑，“钱家自住仁和屯，整日无事可，只是找猫儿。”

若无人前来，我便随意结束

小钱：“婢问过了，他不肯答，说是要事，非面见君侯不能。”

我笑：“找猫儿不是很太平么？”

猫儿洗净后便关笼里晾，无论丫们如何逗，只是一副懒洋洋不屑一顾的神气。我伸指抚着它的脑袋，笑：“‘能战当战，不能战当守，不能守当走；余二事，但有降与死耳。’[112]”

平侯府，年老后，愈加懒散而古怪。自住了仁和屯，一日倒有半日不见踪影，到了天快黑时，家里人常常结伴四找它，找到时常周泥与杂草，活脱脱一只野猫。

银杏笑：“姑娘当真沉得住气，换了婢，恨不得上战场盯着。”

于是沐浴更衣，重新梳妆。正束发时，忽听小钱在门外禀：“启禀君侯，杜大人派了心腹人过来，说有要事与君侯商量，现正在偏厅坐等。”

银杏好奇：“钱家数次提起要去城中打探军情，姑娘如何不许他去？”

这一日傍晚，我和银杏倚在廊下风，一面看绿萼和小丫捉了猫洗澡。那猫耷拉着耳朵，弓着背，满脸的不痛快，形状甚是好笑。两个丫理着发，笑个不住，绿萼在一旁促不已。

我扶着绿萼的手坐到梳妆台边，镜中的面孔淡漠而疲惫，幸好并无跌落军的惊恐之气。我接过银杏递上的巾，低低：“不必了。少眠多梦，这也不是一回了。”

周一颤，蓦然张开双，背心里漉漉的，满脸黏腻。绿萼正坐在脚台上打盹，见我醒了，连忙唤丫拧了巾拭汗。我缓缓坐起，长长舒了一气。绿萼连忙打扇，一面关切：“姑娘又噩梦了。姑娘近来少眠多梦，睡不安稳，可要寻个大夫来瞧瞧？”

刚刚走残酷的梦境，或许将迎接更残酷的现实。许是刚刚浴的缘故，我只觉全乏力，话也懒怠说一句。小钱听不见我回话，又补了一句：“便是杜司徒，杜杜大人。”

分不清是哪一座城，只见城下黑压压的一片。旸率众填堑列阵，思谊挥骑掩杀。不知过了多久，墙堞皆毁，内外短兵相接，断指成抔，肢骸飞，刀斧齐舞，血光满天。我带领老弱妇孺修葺城墙，昼夜不舍。城墙修完，我却失足跌落于军丛中。

我笑：“昌王真的打到汴京城下，我们都会被驱赶城，连地里的粮麦苗也会被割去。耐心等着便是。我更怕小钱一城，就被信王府的人捉了去。信王虽然征了，王妃却还在府中呢。”

我微微冷笑：“若昌王真的长驱关，还怕没有见识战场的时候么？只怕玉石俱焚的惨烈景象，会吓得你睡不着觉。”

我当然知是杜，只是从前他总是亲自前来，这一次却遣一个“心腹人”来，想是城中有更要的事等着他，故此分不暇。我叹：“他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