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信王妃是最讨厌商人的，少年时便与越国夫人情不合，两人是从来不说话的。先帝在的时候也还罢了，如今越国夫人除了一钱财和一个虚爵，还有什么？信王妃若真的心狠手辣，随便找个借，便能料理了越国夫人，即便禁、用刑、下毒，谁又奈何得了信王妃？越国夫人的话是很有理，终究也要信王妃权衡利弊，认了这个理才是。”

【第三十五节梨尽落】

整座苑冷冷清清的，正殿外空无一人。两株梧桐寂寂相对，树下两大一小三灰鹿呆望来人，石雕似的一动不动。树影落在石台上，砖中生丛丛杂草。风草偃，阶前的铜凤微染绿意。天气沉闷，红墙碧树都笼罩着一层灰意。

领我来的老女请我在檐下稍候，自己先殿禀报。

老女：“启禀娘娘，朱君侯来了，正在殿外等候。”

沿着矮墙过去，柔桑的殿宇在望，虽然大宽敞，终究敝旧。庑瓦缺损，门墙剥落，彩漆灰败，镂雕模糊。柔桑在此禁，就像她的心居于她的膛，一般的仓皇而破败。她应当在此囚禁一生才是。想到这里，我隐有快意。我又：“若那日我死在信王府，信王这会儿已经登基了。信王妃夫君，自然要帮他完成心愿。借华的手杀我，实乃上上之策。换了我，也想不更好的防患未然的办法了。”

银杏：“可是越国夫人说——”

柔桑：“快请玉机来！”

未前，曾来过仁和屯。信王也曾好几次命我看望曹氏。”

我不以为然：“你还没有明白么？信王与王妃是结发夫妻，患难侣，情分非比寻常，自来是无话不说。夫妇之间，说便说了，有何奇？王妃还曾劝我嫁给信王呢。若不是那日一时动了歪念想杀我，信王对她的话自是信不疑。”

我笑：“信王掌控朝局，信王妃自然也风得意。每日迎来送往，不知多忙碌，只怕没有多少心思耗费在这情小事上。大局如此，细小胜负，本不必放在心上。”说着心中一动，“你不若想想，倘若我让钜兄弟去刺杀信王妃，信王还会待我和颜悦么？”

我随老人走西偏殿。只见柔桑披散着长发，侧卧在榻上，青裙委地，面蜡黄。她以手支腮，正看着女们将她多年收藏的事铺排在地上。衣裳首饰，日用什，书籍文墨，陈设玩，样样俱全，几乎找不到地方下足去。

银杏蹙眉不平：“信王怎能将与姑娘说的话，转说给王妃听？”

银杏无言以答，甚是沮丧，只一味低呆望自己的脚步。景灵冷清，四望不见一人，她的脚步虽轻，仍有微弱的回响，像是一个孤独的人在自问自答。银杏走了好一会儿，方叹：“越国夫人一说，婢觉得是姑娘赢了，听姑娘一说，又觉得信王妃胜了。”

柔桑的声音临窗而起：“只有这些东西能带来，你们什么就都拿去吧，来日散了，也不枉我们主仆一场。”女们唤着“娘娘”，噎噎哭成一片。

银杏恍然：“姑娘这样说，婢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