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大长公主为谁而死，因何事求死，殿下与我心知肚明。钱虽微不足，也是为殿下熬过酷刑的，殿下何忍一再拷问？”旸念及往事，眸光一颤，始终闭不言。

熙平死了，我至少可以在朱云的墓前痛陈他姑侄二人的罪恶，一抒心中多年的抑郁。我不屑：“其实殿下当多谢那告发之人才是，若不是他，殿下一辈都背着弑君的嫌疑，即使禅位，也必引致反叛，倒不如现在这样清楚明白。”说罢靠近半步，压低了声音，“李太后女之辈，在朝中素无经营，母家又无人，假以时日，定然禅位于殿下。殿下何不忍耐些时？还怕不能遂愿么？”

旸凝眸半晌，终于挥手令四名随从又退到了大槐树之后。绿萼哭着奔上前，为小钱穿好衣裳。旸

我举着烛台，绕着小钱缓缓一周，将旸的四个随从都退了几步：“殿下看到钱上的疤痕了么？殿下可还记得咸平十八年六七月间，太宗因何怀疑我？钱因何受掖狱的酷刑？他苦苦熬刑，抵死不言，究竟是为了谁？！若他稍稍弱，殿下今日焉能站在此拷问他！？如今大事未竟，就要相互猜忌，兔死狗烹了么？”

他退一步，我便一步，始终在他前一尺之，连烛光也恰到好地照亮他痛苦矛盾的脸。我幽然：“殿下错了，分明是殿下害死了朱云。若非殿下思熟虑，怎会置得如此迅疾？殿下于公审之前，当真对潜藏的敌意一无所知么？殿下一再派人监视我、跟踪刘钜，却为何不派人好生查一查究竟是谁了先帝驾崩的消息，以致朱云的行藏早早暴？我在中三月，中甚是平静，掖狱空空如也，殿下为何不在那时刑讯？可怜我为了防备信王府与掖狱的刑狱，煞费苦心呢。”

旸双手抬起，似乎想扶住我的腰。众目睽睽之下，终是忍住。他退了一步，双手垂握：“那人害死了你亲兄弟，你竟全不在意么？”

我举着烛台再度走到他前一尺之，轻声：“殿下亲赐的砒霜，大长公主虽然死而无憾，殿下心中却痛苦异常吧。”旸被我说中了心事，角一牵，转过了目光。

旸微微动容：“大事未竟？”

旸双微动。不待他说话，我愈加轻蔑：“自然了，殿下害怕得太，暗那人会随时发难。如此一来，倒不如等他先动，便可毫不留情地杀了朱云，洗清弑君的嫌疑。如今又有大长公主面自承其罪，殿下废曹氏，赐死大长公主，果然是大义灭亲的好皇叔呢。”旸的面越来越难看。我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朱云是为殿下的皇位而死的，殿下当尽快登基，方不负朱云以命相酬。”说罢缓缓站定，仰面星光一般灿烂宁和的笑容。

开小钱。小钱松了松双臂，麻利地脱去上衣，前后背一大片纵横错、又长又的鞭伤，是用熟穿了铜钱浸了油制成的长鞭打所致，是咸平十八年夏小钱在掖狱熬刑落下的创痕。枭鸣此起彼伏，星芒砧人肌肤。长长的鞭痕似密密的小蛇爬满了小钱的，泛着森冷诡秘的银光。众人低呼起来，旸的四名随从都看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