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恭敬：“微臣遵旨。劳太后挂怀，微臣愧不敢当。”

银杏撇一撇嘴，嗫嚅：“这哪里是为了姑娘，分明是为了信王！”

我微笑：“多谢姑姑。那玉机便先行告退了。”

慧珠笑：“太后听闻君侯受了伤，很是关切，多次向信王妃问起。还请君侯保重玉，待彼此都好些了，再来请安不迟。太后与君侯是自幼的情分，倒也不争在这一时半刻。”

我一怔，心中甘苦难言：“她毕竟救了我的命。我病危之时，只要她像母亲一样拿不定主意，或是阻挠女医施术，或是故意命她们怠慢些，我就没命了。”

银杏劝：“姑娘，咱们快走吧。”不错，哭也无益，这些天我哭得还不够多么？银杏怕我太伤心，在中失了分寸，遂指着历星楼西面的漱玉斋，“也不知如今姑娘的旧居是谁住着。咱们去瞧一瞧好不好？”

于第待召便好。”

周遭空无一人，玉茗堂的门挂了锁。我随手拈了一朵红梅藏在发髻之中，环视一周，淡淡：“我还以为这园荒废了，不想竟留存

漱玉斋的粉墙上枯藤累累，似漫天的灰黄泪而下。桐油黑漆大门严丝合，玉茗堂无言耸峙。银杏：“看这个样，漱玉斋是无人居住了。”

银杏赞叹：“姑娘当真沉得住气。若是婢，只怕无法这般若无其事。”

我笑：“是为了信王也好，是自真心也罢，这个恩情，我永远记住。”

我叹：“她若真这样想，还算有几分良心。若像信王妃这般若无其事，才真是无可救药。”

我微微迟疑，仍是走上前去。稍一用力，门被推开了一条。银杏笑：“原来门没有关。”我惦念漱玉斋昔日的盛景，于是闪去。漱玉斋和五年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多植了几株红梅，冬日里闹了许多，一扫往年的颓唐萧索之气。

除了济宁和守坤，偌大的皇城，再无可去之。于是默默向北，预备从修德门。了重华门，迎面便看见一大幅青灰帐幔三面围住了历星楼，寒风中飘着燥的木屑香气和油漆的气味。两个瓦匠站在的木架上，给历星楼换新瓦。还有一个坐在屋脊上歇息，迎着晨光极目向东。

我背转过，默默拭了泪，勉挤一丝笑意：“好。五年未见，我早就想去看看了。”

银杏：“姑娘会与信王妃生分么？”

我摇了摇，淡然：“信王妃自幼见识过人，过我百倍。从前我有难，都是她开解我，教导我。我在掖狱坐牢，她都敢来瞧我。人生得此益友，夫复何求？‘鹤鸣在，其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62]生分？永远不会。”

慧珠目送我转过西一街，这才回。银杏见左右无人，忍不住冷笑：“什么彼此伤心，分明是心虚，没脸见姑娘。”

银杏笑：“这里还是老样，倒更好看了。”

自曜即位，历星楼从未停止过清扫和修缮。这应是他最后一次下令大修母后的故居，可直到他陵，还没有完工。惭愧、痛心、悔恨、悲愤一齐涌上心，我忍不住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