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绿萼目送她主仆三人在玄武门外登车。易珠掀开车帘，向内张望片刻，又环视墙角楼，泪珠而落。在这墙之中，从不少青云之志和惊世谋略，所缺唯有真情与自由。这自由，思谚不吝偿还给她了，多少也算有几分真情吧。

绿萼：“她是妃嫔，姑娘是女官，怎能一样？若当年姑娘也肯贵妃，也许芳馨姑姑就……”说起芳馨，她不禁神，指尖被新的汤婆得微红，手一缩，轻轻在边着。

我拈起几丝白发：“易珠的就是真，也就是因为这真情，才能让先帝由冷淡转而。”说着对着菱镜将银发藏好，半边脸在晨光中显得苍白而迷惘，“比起易珠，我是大大不如了。”

易珠不同于我，她便是“陷害”谁也是光明正大的。我忙坐到床边，把绿萼的指尖放在冰冷的手心里握着：“都是我不好，我害了姑姑。”

天已大亮，漱玉斋的丫们才刚刚起，许多人都不知刚才我去过。趁绿萼铺床的工夫，我散了发，自站在窗前，就着天光，侧寻找发梢中的银丝：“易珠心气傲，怎么肯在人多的时候，让无知之徒耻笑？何况，玉枢也就罢了，昱贵妃素来淡薄，少与妃嫔往来，却不过人情来送一送，于易珠又有什么趣味？不如清清静静的早些罢了。”

正在好奇时，绿萼笑地走上楼，见寝室的门开了，不禁笑：“姑娘醒了也不唤人。”说罢招呼楼下的丫们端，又扶我坐在妆台前。

绿萼叹：“史姑娘也太较真，便是送一送又有何妨？”

我微笑：“大行皇帝并没有这样的密诏，但我一定会向陛下求一个爵位给易珠的。这是大昭欠她的，该偿还给她。”

绿萼：“那大行皇帝的密诏……真的有此遗命么？”

这一觉直睡到巳初才醒来。一睁，但见窗纸大亮，坐到妆台前，镜中明晃晃地照一张新颜。绾了发，披了衣裳，启窗向外望去。只见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笑。开了门，整个漱玉斋从里到外都在喁喁嗡嗡，不知在议论些什么。寂静多日的漱玉斋终于有了一丝活气。直到此刻，我才觉些新朝的意味。

绿萼的纤指掠过一排篦和梳，轻盈似玉枢的舞步。我自镜中见她目有喜，角笑，便笑问：“什么事这样兴？外面都在议论什么？”

青白，南面远远传来奉先殿久违的钟鸣。晨雾散去，飞鸟离巢。新的一日，新的时代，愈加明晰。我和易珠并肩而立，默默听罢二十四声钟鸣。易珠微微一笑：“新帝上朝了。”说罢退步行礼作别，“请代我向昱贵妃和婉妃作别，易珠告辞。”

手心一空，绿萼忙跪了下来：“姑娘恕罪，婢不是这个意思。婢是说——”

回到漱玉斋，坐在镜前卸了钗环，预备补眠。绿萼一面摸着发髻下的银针，一面好奇：“婢早就想问姑娘了，姑娘是如何知史姑娘那么早就去？”

我笑着拉她起，坐在我边：“我知你没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