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萼问：“陛下为何要将县主赐婚于少爷？”

青白的信笺半是安静的雪光，半是脱的火光，母亲的行书略显生涩，落笔还有停顿的痕迹。我又细细读了一遍，方折起来放回信封，亲自收在小匣里锁好。绿萼捧着小匣：“喜不喜倒是其次，婢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随手拿起丢在榻上的一卷书，为了找寻枯蝶书签，翻得哗哗响：“这也不算什么，当年唐宪宗的郭贵妃还是他的表姑呢[172]。朱云不过是姻亲，辈分错一，也不算什么。”

景德元年的正月就要过去，母亲写信来说，朱云已由皇帝赐婚，将娶信王府的长女曈为妻。曈因孝义柔顺被封为顺县主，连她的母亲亦追封了亲王庶妃的名分。寿公主的周岁宴，里置办得极尽闹。母亲抱怨我新年都不回京团聚，足见没将她老人家放在心上。

绿萼笑：“河滩上许多孩在打雪仗，好不闹。咱们也去堆一个雪人。”说着推了推银杏。银杏懒懒地站起：“婢服侍姑娘更

绿萼：“姑娘越发说歪理了。”

绿萼一怔，不满：“所以就随便封了一个信王府的女儿县主嫁给少爷么？”

银杏正坐在塌下拨火，忍不住抬向我：“公是皇妃的弟弟，这位顺县主却是陛下的侄女，论理，少爷比她还长一辈呢。”

我笑：“我不回去，母亲怪我。我若回去，又怕她和玉枢不自在。人老了，几个儿女在手上掂量个过，不知怎么疼才好。我不回去，算是帮她拣了，免得她为难。”

午间，外面静静地下着雪，河滩上孩童的笑语隐约可闻。院寂寂，枝雪落无声。我倚在榻上烤火，合目听绿萼读完信，不禁笑：“又是一位县主，也不知朱云喜不喜。”

不待绿萼反相讥，我抛下书笑：“罢了。外面雪景正好，整日在家中坐着烤火也是无趣。难得今天有雪无风，去河边走走，赏一赏雪景也好。”

银杏：“我瞧绿萼是自己想回京了吧。”

绿萼：“银杏妹妹就会说歪话，勾起姑娘的冷言冷语。侯爷好好娶个县主，倒像成了坏事似的。”不待银杏开争辩，她又抱怨我，“姑娘也是，新年也不回京与老夫人团聚，难怪老夫人有怨气。婢读着都心酸。”

绿萼默然。银杏往陶盆中丢了一块炭，笃的一声。她也不抬：“路要自己走，官要自己，靠老婆算什么本事？”

一个不小心，淡紫的枯蝶从书页中落，飘了两个圈，似飞蛾扑火般化为灰烬。几星火飘起，脸上一：“陛下没有妹妹，几位公主又都还没有成年，宗女中最年长的松县主今年也不过十二岁。若义公主还在，这会儿十五岁，倒刚刚好。只是圣上未必舍得让她们嫁给朱云。”

绿萼以为她在泛酸，向我伸了伸。我笑：“银杏这话说得很对。娶了公主又如何？谁也不能代谁活一遭，都得自己来。”

我笑：“朱云是家，能娶县主已是攀。别说公主，便是亲王郡主，也和他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