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铺满了各样的锦被，正午的光灼似火，棉絮中的气与霉气搅扰在一起，混着红梅的清郁香氛，变成一世俗之气。只见红芯带着两个小丫将午膳端了南厢。我一气：“日还长。皇后倒了，这太之位，暂且不提。倒是如何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才最要。”

曜：“孤想给母亲请安。”

见他去远了，我这才问：“姑姑，娘娘究竟何事？”

我心知慎媛有异，只得回对曜：“殿下且回去和小钱踢鞠，待娘娘醒了，臣女再派人去请殿下，可好？”

正说着，昏暗的室内木梯震动，烟尘逸，原来是惠仙下楼来了。但见她双目红，神情萎靡，我不觉大惊：“姑姑这是……”

惠仙勉一笑：“娘娘这会儿刚歇下，二殿下请回吧。”

惠仙迟疑半晌，终是不语。我看了芳馨一，芳馨忙领着几个小丫退了开去。我跨历星楼，掩门：“姑姑，难对我也不能说么？”

曜看看惠仙，又看看我：“那孤先走了。”说罢拉起母李氏的手，往西一街而去。

惠仙原本颇为清秀，但自从随皇后禁之后，一夜之间便衰老许多。

曜：“玉机和孤一回去吧。”

往日小九定是飞奔上楼向慎媛通报，今天却是面有难：“回禀大人，娘娘正睡着，恐不能见。”

惠仙忽然泪如雨下，哽咽：“大人，娘娘很不好。”

我微笑：“娘娘正睡着，殿下去了也不能说话，岂不气闷？不若回去玩一会儿再来。”

我笑：“二殿下来看望娘娘。”

我笑：“臣女和惠仙姑姑有些事要说，殿下先回去可好？”

良久，似是听见楼中沉重的脚步声和木梯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一个瘦弱的小丫来开了门，正是昔日因掉了金簪在地上而被罚跪的小九。

午歇后，我带曜去历星楼看望慎媛。历星楼是济慈北面、漱玉斋东面的一座两层小楼，前朝时乃是低级嫔妃所居之地。前朝暴君颇多内，历星楼中通常住着好几位品级颇低却又失的女，其实与冷并无分别。裘后退位后自请居此，颇有些与皇帝恩断义绝之意。她每日不是枯坐，便是去济慈侍奉太后，唯一的乐趣不过是与曜说笑两句。因此自从慎媛住历星楼，我便嘱咐李氏每天午后都带曜前去请安。

历星楼已经颇为陈旧，金漆牌匾斑驳不堪。屋上有几片新瓦，楼前的衰草被清理了大半，檐下崭新的橘灯衬着灰败的门楣，显草草修缮的痕迹。西面不远，能看见漱玉斋的主楼玉茗堂，琉璃翠瓦光华转。历星楼被笼罩在这夺目的光彩之下，似一只脱了的小兽，脆弱而充满敌意。我牵着曜的手缓缓走近，小钱上前叩门。

我奇：“现下已近申正，娘娘还在午歇么？”见小九面带惊恐，面上似有泪痕，不由狐疑，“究竟何事？”

李氏忙上来拉住曜的手：“殿下，启祥殿里已备好了殿下最吃的桂鲜栗羹，这会儿地吃下正好，殿下午睡起来不是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