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在后面喊：“来不来啊福生叔，孙找你有事商量呢，我们开一局边等你？”

他上车扬长而去，留下一地谩骂，但觉心里的郁结稍微舒缓了那么一会儿。

“好好把你爷爷送回家吧，家里还有小朋友呢，大人怎么能都跑来。”舅舅又摸一烟上了，“上次说好最后一次了，这次又……”他停顿了一下，“真没下次了，你明白吧？”

下了楼，路边的托车都不见了，自行车倒在地上，还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扶起来他跨坐在上面，踏了几步追上已经走路的老人家，保持着一米的距离速行。

“使不得使不得，”李叔连忙摆手，凑过来，“你爷爷要来我们有什么办法，他打牌那么臭，我们还不愿意跟他玩呢。”

他后脚刚跨门槛，大门就在后关上了。

阮述而有些犹豫地停住脚步，爷爷倒是神态自若地从他旁边穿了过去，似乎什么也没听见，他往前走了几步。

“别别别，这就来了！”阮福生拄着拐加快脚步，要绕过阮述而的车。

阮述而回，阮福生拎着拐杖拼命想跑过来，那一瘸一拐的姿势怎么看起来这么好笑呢。

“其实我也不想再来了，”阮述而平静地，“再让我见到你们跟我爷爷玩牌，李叔，我就砸了你这家店。”

“我知……”阮述而又扒拉了下，“他闲不住，我劝不住。”

“行了，”爷爷拍拍膝盖，“我也差不多该回去开伙饭了。”

“是啊是啊。”另外两人慌不迭附和。

舅舅了烟，然后把半长的香烟摁熄在烟灰缸里。“你爷爷行动不方便，就不要总让他一个人门了。”

“阮福生，今天来早啊！”有人一吆喝。

阮述而把倚在门边的拐杖递给他，自从年初轻微中风后，爷爷的右一直有跛。舅舅站起来，一只脚抬起来没迈去：“述而，你等一下。”

“李叔好，也没有很长时间不见，上周不也来这里找爷爷吗？”

“这是什么话，这就是给我的！”老人家瞪着双，“要不是我一趟跑，能有一分钱？让开！懂不懂规矩？”

他看见爷爷那只没有拄拐的手，一直在前兜里着那个红包，嗓一，直觉得心里堵得慌。

“我说到到，你们考虑一下。”

“是是，”李叔笑笑，跟老孙和张伯伯比划，“孝贤孙！我说我们的女有小阮这么孝顺就好了，知来接爷爷。”

“你们有你们的苦，我们也有我们的难，何必相互折磨？”

阮述而懒得再争论，单脚一撑离了地，扭过车把掉冲了去，三位牌友正说笑着，一个刺耳的急速让他们的笑容都僵在脸上，阮述而一只脚踩在板凳上。

直到本应右拐的路居然直走，阮述而加速拦在前：“去哪？不是回家饭吗？＂

“怎么说话呢！”李叔斥，“小孩，这是威胁大人呢！自己好自家人，跑我地盘上来撒野是什么意思！”

“要你，”老人家嗤了一声，“饿就自己回家开伙，有手有脚还等着我喂呢。”

阮述而从自行车上下来，发现脚撑居然坏了，顺手把车往地上一扔，吓得站在旁边的张伯伯一激灵。

“哎哎哎，你这孩……”这回却没人去扶了。

爷爷才颤巍巍起：“也没什么，我就来送自家的菜。”

“我知。”阮述而也只能说这句话了，他飞快退了来，换鞋的时候瞥见舅妈隐蔽地拿一个红包递过去，爷爷掂量了一下，收中山装的前兜里。

阮述而回，就在那家小百货门前，发白的老孙和腆着大肚的李叔正把方桌搬到屋檐下，张伯伯着烟斗在一旁瞧着。阮述而一看就急了，低声快速地说：“人家要不正经单位退休每月几千块养老金领着，要不早年生意存了老本现在也有儿女养着，您瞎凑合着打什么牌。”

“起开，”老人家恼怒地甩甩手，见阮述而没有动弹，又缓和了脸，“你就别心了，一局五块钱，就打一晚上，这次红包比往常都大呢。”

年轻人条，直起就比在场其他人一个，居临下专盯着李叔。

就一会儿。

一扬，撒了一地。

“……我知，舅舅，”阮述而勉笑了笑，“我也不愿意来。”

“阮述而！嘛呢！”

“你忘记上次一晚上输多少钱？他们都是串通了讹你的。”阮述而耐着劝，“而且红包是看在赵述之的面上才给的，舅舅说了是最后一次，不会再给了。”

阮述而见厨房边上放着一个塑料袋，土豆和白萝卜，白萝卜都老得开了。

“小阮啊，”李叔赔着笑脸转，“一段时间不见，长这么啦？”

“哎你这孩怎么这样呢！”抱怨归抱怨，都费力地蹲下四捡着，没人敢拿正瞧他。

他伸长，把刚刚踩着的板凳也撂倒在地。

“要是拒绝不了，那大家都别玩了吧。”阮述而伸手拿起桌上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