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荒漠寻找药师。
竟然是方河,他竟然去了明幽城。
叶雪涯心中震惊,面上未显,沉默半晌后,他问:“许城主有何打算?”
容潋摇头:“城主打算令他尽快出城——连同他那两位同伴一起。叶仙长,你可知那两人是何来历,方河说那是他的旧识,但你我皆知这不可能。”
——不错,自幼长在惊鸿峰的方河、此前从未离开过惊鸿峰的方河,哪里来的“旧识”。
联想到镜心城中曾见过一面的魔修,叶雪涯心中冷笑,那只会是他的“新欢”。
镜心城中尚只有一位,而今已有两人与他同行?
果真是放荡不堪。
然而虽是厌弃鄙薄,终究拦不住细密的刺痛如萌芽破土,叶雪涯定了定神,道:“说来惭愧,方河离开惊鸿峰已有些时日,晚辈并不知晓他结交了什么人。”
“但若是他真的自甘堕落……”叶雪涯语调渐缓,话语就此中断。
容潋追问:“如何,他尚是惊鸿峰的弟子,许城主也不想让雪河君为难。”
雪河君……联想到近日余朝心魔发作不减反增,雪河君油尽灯枯之状越发明显,叶雪涯心道恐怕雪河君已无暇去解决方河的事情。
“在镜心城时,方河曾向我提过,他想要离开师门。”
容潋错愕,而叶雪涯继续道:“镜心城之乱后,他并未回到惊鸿峰,而是与外人同行。”
“既是他自己的选择,惊鸿峰也不会强加干涉,只是他之所为,也与惊鸿峰全然无关了。”
“若为正道,许城主自可放行;若入歧途……那也听由许城主处置。”
“惊鸿峰与明幽城皆奉行公义,无论他最终境遇如何,惊鸿峰都不会对明幽城有丝毫怨言。”
容潋听罢苦笑:“你要将他的是非交由明幽城来裁夺?这也是雪河君的意思?”
这话隐含的意味极深,然而叶雪涯答得干脆利落。
他应了一声“是”,除此之外再无言语。
半晌后容潋长长叹息:“我会将你的意思转告给许城主……最后,恕我冒昧一句,雪河君近况如何?”
叶雪涯道:“承蒙关心,家师尚在闭关。”
容潋顿了顿,纵有万千疑问,终究也只是客套疏离地结束了通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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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雁犹在嗡鸣,红光闪烁不灭,血色交织,触目惊心。
本命灵剑不会虚瞒,如果方河真的行于歧途、此刻正是许星楼要处决他——
……不!
叶雪涯低声痛呼,手臂上受仙骨压制的伤口骤然绽开,鲜血淋漓而下。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一瞬脑海只余空白。
海上秘境中他抛下方河离开,于是方河相思碎裂,修为尽毁。
而今他让许星楼决断方河去留,于是连本命剑都被迫共鸣,传递剑主生死一线的讯号。
竟然是他促成了方河的两次“死亡”。
不——我怎么会——
直至这一刻叶雪涯才领悟何谓惶恐,即将永远失去方河的恐惧远胜一切——仙骨之恨、飞升之困、师门之望、情爱之扰——若与方河的死相提并论,统统皆可抛诸身外。
他不与方河同风月,他选择与方河隔天涯,但唯独生死阴阳不可跨越。
明幽城……若是现在赶往明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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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铛!
鸿雁蓦然重如千钧,一时脱手坠地,而在血色与寒光之外,银白剑身上忽然映出一个模糊人影。
叶雪涯顷刻怔住。
他抬手召回鸿雁,而剑身红光骤闪,与此同时一道威严声音如针刺般闯入脑海——
“放肆!”
眼前景象突变,他看到方河在无止境地下坠,周身黑暗无穷无尽,如深渊凶兽将他吞噬,万千生机化作流溢光点,不断向上飘散。
——那即是死相,方河确实就要死去。
可未待叶雪涯出手干涉,虚空黑暗中忽地凝出一道纯白人影,那人影开了口,伸出手,竟是化出实形、在这生死狭间中接住了方河!
飘散的生机汇为涓流,又被他引回方河体内,停顿数息后那人影当空一划,居然在这漆黑深渊中生生撕出一道耀目白光!
白光之外,便是生途。
若就此将方河带出深渊,那方河便彻底摆脱了死境。
可如此行径无异于逆天夺命——世间有谁能有这般能耐?!
白光越发刺目,人影渐模糊。即便叶雪涯再如何心急如焚,终究也只能看着那人抱着方河离开。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