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河呼，掀开纱帐，落座于许星楼对面。

“……世？”

“从镜心城到明幽城，若无法阵相助，路途自是漫长周折。方小友一路奔波，实在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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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方河心绪浮杂，终是将隐忧脱而，“你知燕野去哪了吗？”

“我……不知陈师是因我……”

“……”方河只觉芒刺在背，方才饮下的茶更如针一般扎在咙，苍蓝一句“来者不善”，未料真的一语成谶。

【第四十三章】

“晚辈愚钝，不知城主有何指教？”

役后人间本暂得太平，一朝天封印松动，人间又将逢难。

——哥哥，苍蓝俶然发话，天无一是易与之辈，这些凡人就是证据。善窥人心，你可别被他言巧语骗过去了。

许星楼眸光微闪，任方河接过茶盏，细长凤眸眯起，托着腮看他。

许星楼仍是笑着看他，吐的话语却句句如刀：“你的师母、惊鸿峰曾经的大师陈时暮，她是为了救你才死在群手下，而你竟然对此毫无记忆？”

燕野的仇家？那只会是别的。

方河手指一颤，暗红的窗帷合拢，鹿城的火焰幻象突兀浮现，灼痛他的。

方河彻底怔住，他只知自己是被余雪河自封战场上带回来的遗孤，未曾想过还有人知晓他的份来历。

直至车停步，方河仍理不清绪，但既已到了别院、又无可寻燕野，还是得先过明幽城主这一关。

而即便世间还有人记得他的来历，为何这个人会是明幽城主许星楼？

——那个？苍蓝语调骤沉，不掩嫌恶，不知，兴许是遇到了仇家、忙不迭地逃跑了呢。

许星楼见他怔忪，忽又放缓语气，悠悠：“不必惊慌，我只是觉得你该知晓自己的来历。雪河君或许仍在介怀时暮的死，我却不这么想，你该知这些。”

方河站在亭外，庄重一拜：“惊鸿峰弟方河，见过许城主。”

她敛袖为方河斟了杯茶，玲珑杯盏中碧茶汤漾动，异香扑鼻袭来。

“知么，”就在方河饮下第一茶时，许星楼突兀开，“上一个能得我如此礼遇的人，是你师娘。”

“如今又逢天作，你又恰好在这时来了明幽城，”许星楼顿了顿，锐利看向方河，“她的死其实于上次战役微不足，只是我心系故人、耿耿于怀罢了。”

许星楼摇了摇：“当年封战役仙盟损失惨重，时暮只是诸多牺牲者中的一个。”

明幽城中若已潜了，那他是否又该告知明幽城主？

从来没有人敢在惊鸿峰提起陈时暮陈师，许星楼与他素昧平生，为何会突然提到陈时暮？

一别十余年，雪河君满白发难掩苍老，许星楼却与当日无异，除却眉更艳丽了些，几乎与方河记忆里的少女无甚差别。

“……谢过城主，”方河涩声，“也在此谢陈师当年救命之恩。”

榭风微，莲叶接天。

步伐霎时沉重，没由来的压迫层层堆积，方河僵着背脊朝前走，反复告诫自己不可自阵脚。

方河连忙起：“师门有令，怎会是辛苦。谢过城主好意，晚辈……不甚惶恐。”

燕野恰好在这时离开，他会去哪？

——咳。

容青送他到院门便躬退下，方河环顾四周，未见其余侍从，只有榭纱帐里、模糊透个风姿绰约的剪影。

他再难启齿，而与此同时往日困惑豁然开朗——余朝的厌恶、雪河君的忽视、其余师长的漠然，一瞬都有了解释。

许星楼未顾他的震惊，径自说：“怎么，你在惊鸿峰待了十六年，余雪河都不曾告知过你世由来？”

许星楼笑：“何必如此见外，惊鸿峰的人，无需多礼。”

方河立时悚然，然而他对陈时暮确实毫无印象，半晌艰涩：“晚辈……我……初到惊鸿峰时，我意识混沌，过了许久才恢复清醒。至于上惊鸿峰前的记忆，我已尽数忘记……”

纱帐随风鼓动，隐约可见一位大红装的女郎靠坐在廊边，面朝方河走来的方向。

——如此惊才绝艳的大师，拼死只救回来一个辜负天资的废，如何不令人扼腕叹息。

方河立时瞪大睛，极力克制才不至在许星楼面前失态。

许星楼见他愣神，嘴角微挑，眸光却是薄凉讥嘲：“你竟然一无所知？余雪河可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