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当时看过，想着殿下说婚事由小娘自决，便没有留意。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堂堂关东着姓、宰相府邸的意志，岂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能够抵抗的？

“他，他连菽麦都分不清，”小姑娘。

重华自然知自己这些日“忙”的是什么，没见乐容面都有些不自然么？他警告地瞥了乐容一，对着沈十一娘依然是温温和和的语气：“那阿芷说与六哥哥听？”

“不，不是的，”小姑娘飞快摇，满珠翠也跟着震颤，发清脆的碰撞声。她犹豫了一下，低声，“就是……他们总将我与表兄拢在一。”

沈十一娘对外的变故懵然不知，还沉浸在见到六哥哥的喜中。

——让他连一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六哥哥不知么？”小姑娘睛一下亮了，脸也焕发光彩，“阿芷就说嘛，六哥哥不会不阿芷的……六哥哥和爹爹一样，要忙着天下大事，才顾不上阿芷。”

理智告诉黎，他应该立刻去向殿下请罪，请殿下责罚他的失职。

“其实……也没什么，”小姑娘垂下，很不想拿那些腌臜事儿污了六哥哥的耳朵。而且……到底是她的外家，那些事儿说来，小姑娘自己也没什么光彩。

遭。”

“六哥哥！”小姑娘草草敛衽为礼，便三两步上前抓着重华的手，“六哥哥大安了？近来吃得什么药？有没有哪里不适？”

重华便笑：“膏粱弟，五谷不分也是常事。”

黎浑埋在被褥中，却只觉如同置数九寒冬。哪怕是殿下残留的气息，也无法再给他半藉。

黎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有一天会因为畏惧惩罚，不敢去找殿下认错。

”我，我不求将来的良人懂得能像六哥哥一样多……但也不能是那么一个膏粱纨绔吧。”

他已经将徐氏过往几日传来的消息又翻来看了一遍。上面清清楚楚写了杨家如何让沈十一娘与自家小郎君同吃同住、同同，如何话里话外都将小姑娘当自家媳妇儿，如何在短短数日内让这一桩悬而未定的亲事传得阖府上下、亲戚人家莫不知晓，只是两家鸳盟早订。

而他没有及时介，刚刚还满对殿下保证，杨家不敢给小娘委屈受……

沈十一娘不知，重华可知，他那叔父确是有亲上加亲的念——倒也不是杨家一。

到底是怎么个“拢”法，小姑娘不愿意说，重华也不问。他本也没指望从小姑娘这儿问什么，这会儿也只顺着话茬往下：“那么……阿芷喜表兄么？”

事已至此，十一娘嫁过去是不可能了，但若十一娘看那小郎君顺，重华觉得让对方赘也不妨。

“阿芷从前说神佛皆不可信。现在，连六哥哥也不可信了么？”重华轻轻叹了气。

沈侯如此势是徐氏始料未及的，但她能被派来看顾沈十一娘，对于圣人与沈侯的关系自非一无所知，此时也只能认命地了。

面对这连珠炮似的发问，重华也不恼，笑一一应了。

那怯怯的小娘，此番应对也可谓决绝，径直当着她那宰相舅舅的面，撕毁了温情脉脉的面纱。

岁数不大，心气倒。重华摸了摸小姑娘的小揪揪，笑。

“那阿芷呢？”重华问，“这么急着回来，可是受了委屈？怎么不早与六哥哥说？”

大明中，黎听着手下禀报杨府的闹剧，前一阵阵发黑。

“六哥哥唬我，”小姑娘用力抿了抿，“六哥哥从田间抓一把土就知适合什么。“

可……

沈十一娘上上下下地审视，确定六哥哥真的没有新添什么病痛，方才长长舒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