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要不是这天灾，死了这许多的人，村里实在是没有比自己更小的了，否则这等事又哪里的上自己呢？

不知过了多久，在似梦非梦似醒非醒的虚空中，他听到了耳边有孩童的笑声。他被人背起，似是颠簸在路上，金叩开他闭的帘，疼痛让他皱眉，他落下泪来。

刘平顺的心脏在骨骼嶙峋的腔里不止，它的实在是太快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如此鲜明的昭示过它的存在了，血被泵血，用力之大让他的脑发昏睛发胀，他到从自己的好像有一把火烧了起来，烧到了他的上，叫他几乎无法正常思考。

他拢着自己的破棉袄在黑暗中走着，风渐渐小了，但他却越来越冷了，薄薄的肌没有办法给他提供足够的量，寒气好似细小的虫一般往他的四肢百骸中钻去，他的肤包裹着的骨架，随着踉跄的步伐，每一阵风都毫不费力地掠过那破棉猴儿直直打在他的骨上。

那是他和那个会给他补衣服棉猴儿的王大娘之间的最后一面。

山神娘娘一定看在前些年祭祀从未有过纰漏的份上原谅则个，我虽是大了些，但确实还是童男，您要是想气，我不比那襁褓婴儿来的更多？您要是想吃人，虽是近年来缺衣少枯了些，但还能算得上是有嚼，吃时间长了那的，或许换换味儿也不错。大慈大悲的山神娘娘啊，您万万不要发怒，我们都是一等一的良民，绝没有什么旁的坏心思，不论您想怎么吃我都可以，您要是想蒸着吃，我给您编笼屉，您要是想煮着吃，我给您烧，求您不要发怒，还请您惦记您保佑的大福村，村里的老少爷们儿还指着您赐下的粮米呢！

也不知那山神娘娘会以怎么样的方式来把自己收走呢？像是自己小时候阿爷给自己讲的那神怪故事一般，会有红面绿发满脸獠牙的鬼怪来把自己吃掉吗？哦不对，这里供奉的是山神娘娘，既然是娘娘，那肯定不同于野兽一般吧。但是话又说回来，谁家的“娘娘”要的贡品是童男呢？他可是看过，就连在大佛寺中供奉的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神龛前的贡品也不过是果清罢了，可见那什么劳什的山神娘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活生生的人贡品，又哪里是好神仙能来的事情呢？

夕西下，火烧云布满了整片天，绿油油的麦苗在田间漾，面红的小孩们赤着脚叫着闹着追赶一只纸鸢，有背着光的人影弯着腰同他说话。

我绝不会跑的，娘娘又何必多费力气。他自嘲一般的扯来一个笑。本就不会好吃，再被毒坏了，是不是会变得更加不好呢？

没有什么形容可怖的。

刘平顺一个没注意，被脚下的一块凸起绊了一跤，他向前扑去。

生前的最后一面。那天他拿着他爷给的饼，避着人，偷着往王大娘家去，他谎称大在河边捞到了一条大鱼，但是渔网被扯破了，怕被他娘骂不敢回家，骗着三个小丫以补网的名去了，他溜摸了王大娘家。那时候王大娘已经站不起了，她躺在床上，脸是可怖的枯黄，就连外面的叶都显得比她有血，她的呼是那样的微弱，看不到鼻翼的翕动也看不到的起伏。这是一幅无意中看到了会被吓一的面庞。他别着了门，并不敢多看。

饥寒迫。

又冷又饿。

碎石溅起，他砸向地面。

我饥寒迫。

他把那块不大的饼掰碎了一喂给王大娘，她的牙齿好像连研磨的力气都没了，被填了满也不知她究竟吃下去多少。待最后一了嘴里，他像是被火撩到了一般从炕沿上弹起来，也不回地跑了去，好似后有什么在追赶一般。

他用手挡着刺目的光线，无意识的转扫视金灿灿的一切。

……这是极乐世界。

在现在这样的年里，自己这般死法儿可能是最面不过的了吧？

希望这妖不要把自己撕扯得太难看才好。听说妖怪们吃人都只吃人内的气，万万希望这给自己留个全尸，这样也不至于等到以后的小孩来的时候会吓到他们。

摔死吧，就这样摔死我吧。叫我死了再给那妖吃了吧。

阿爷常说的那文雅的词儿是什么来着？啊，对了。

他坐在炕脚，并不敢坐实了，从怀里掏来那块饼，递到王大娘前，可她就连睁看看的力气都没了。刘平顺把饼掰成了小块她的嘴里，饼在腔里满了本就不多的分，她的嘴下意识地动了动。

这难是话本里面写的毒气吗？是山神娘娘要来接我了吗？

好的，真的是好的。

是真的山神娘娘！

“——你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