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华洋洋洒洒扯半天，又问舒蔚秋结婚了没有，有没有孩，舒蔚秋始终不语。杜华只得正题，说到了范老爷上：“你当年也是太任了，怎么能把人家父生生拆散开来？死者为大，你是范老爷的遗孀，不能不带着小少爷回南洋去磕尽孝啊。”舒蔚秋也懒得跟他多说，只：“我想大太太他们不会乐意的。”杜华了，说：“嗯，这一节原是不可不虑。老爷没了，范家那份家当自然都在了大房手里。但你的小少爷毕竟也是范老爷的啊，大太太把都吃光了，总不能不给别人呷汤啊。你到底还是年轻，你又是妇人家，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我总算是娘家的长辈，不能不豁这张老脸替你们争一争。”舒蔚秋心：“喔，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又叫又吼又拍桌，拍得砰砰砰震天响，吓得外面的护士小们围到门，问：“舒医生，怎么啦？”舒蔚秋提声音说：“没事。”他直接拉开了门，对杜华说：“表姑父若有本事，尽去南洋走。我和是不会再回去了。我要去查房了，慢走不送。”杜华当着这许多年轻小的面，不愿跌了脸面，拿起礼帽往上一，气轰轰就往外面走，嘴里嘟囔着骂：“没良心的小畜生，你以为没了你，我就见不到范家的人吗？你以后可别后悔！”他一路风风火火冲去了，留下护士小们窃窃私语。

杜华尽顾着东拉西扯，舒蔚秋或许是因为昨晚梦见了在南洋的经历，今天总是忍不住想到从前那些事情。

等他学成回来，也到了上学的年纪。他说战事结束了，还是带孩回申城去读书比较好。于是一家人又回了申城，舒蔚秋在圣玛利亚医院找了份工作。他则去学校里教英文。日渐渐好起来了，他又下了吉庆里的一幢小房，在家里开补习班，给附近堂的中学生补习英文。他们跟从前的亲戚都断了联系，那也是于自保的考虑。现在杜华特地找上门来，只怕还是跟范老爷有关。

那年他带着回了中国，在苏州乡下躲了一阵，等到生下了，他先回申城打探风声，发觉范老爷委托杜华正到搜寻着他弟俩，他逃跑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便依旧回了苏州，在当地的医院找了份助手的工作。待遇不，工作十分繁重，但那里有一个欧洲留学回来的德望重的老医生。因为舒蔚秋会读写拉丁语，人又踏实好学，他对他非常重，舒蔚秋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

舒蔚秋脸仍是很沉静，换了白大褂，自去跟主任查房。主任也略微听到了吵闹声，问他怎么回事，舒蔚秋只说是亲戚间闹了些矛盾。后来开始查房了，话

舒蔚秋终于到了英国。不过穷学生的留学生活，和少爷时设想的情景完全不一样。刚到英国的时候，他曾去安德烈提过的公寓看了一，但那房是空着的，他问了看房的人，说是有人签了租约又毁约了。舒蔚秋后来就再没去过了。

秦小过来叩了叩门，促：“舒医生，主任在叫呢，上要查房了！”舒蔚秋说：“知了。”起走到杜华面前，送客的姿态。杜华忙：“我看你在医院里也是新人，很难的。现放着南洋的遗产不去拿，天天在这儿吃苦受罪，终究没有前途啊。”舒蔚秋不耐烦：“和范老爷十年前就分开了，现在又回去争什么遗产，不是让人家看不起吗？”他嘴上说着别人看不起他，其实明明是他看不起杜华皇帝不急太监急。

杜华当然不会好心到替他们打算，所谓雁过，由他面去争二房的遗产，那些钱从他手里经过，他自然不会错过己的机会。这原是他的拿手好戏，当年他吞没了舒家的地产，早就尝过了甜，如今又想在舒家弟俩上故技重施。舒蔚秋到非常厌烦。

过了两年，范老爷那边渐渐放弃了找人。那老医生快要退休了，便写了一封推荐信，帮着舒蔚秋申请了英国一家医学院的奖学金。

杜华再也忍耐不住了，重重一顿拐杖，起来把手指着舒蔚秋的脸怒：“不知好赖的小瘟生！你回了申城不来拜见我，我现在亲自来找你，你还摆少爷架来？当年是谁把你们弟俩捡回家里养活？我还不是一心一意为了你弟俩打算？你就这么对待恩人吗？啊？不怕遭报应？”

他在英国又读书又打工，定期寄钱回国贴补他和外甥，日过得非常辛苦。但他宁愿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这样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以为表姑父还在香港呢。”杜华叹着香港生活奢侈，他们早两年就回来了，又：“你可在申城？还有你的儿呢？改天记得带到家里来玩。范老爷从前很是记挂着这孩，当年好几次派人到申城来找他——唉，范老爷在南洋过世了，你可知？”舒蔚秋说：“我们看见新闻上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