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恒昌问起舒蔚秋这次怎么来得南洋，饮起居还习不习惯。他还不知舒蔚秋生胃病的事情，舒蔚秋略提了一提。

范恒昌抬说：“喔，蔚秋来了，坐吧。”

舒蔚秋笑了笑，跟他闲聊了两句，又看向了后方的安德烈。

贱自己，左右还有我呢。哪天你当真不愿待在他家了，我们就回去，总不会饿死的。”

范恒昌先前跟舒蔚秋说话，只是当他小孩一般，这时候听这少年竟然以娘家人的份来跟他平等对谈，他觉得有些惊奇，这才扎扎实实看了舒蔚秋一。

舒蔚秋问：“那的孩姓什么呢？”

去年范恒昌娶舒蕙月过门，从始到终都是杜华主持张罗。范恒昌跟舒蔚秋不过只有数面之缘，对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只记得他长得白净，说话斯斯文文。

范恒昌得知是安德烈请来了富兰克医生，叹：“这孩的很难得的。自从蕙月过门，我几个孩里也只有他还肯为了我来莲。今天也是的，我和他妈妈回到城来，他立即就从总督街赶来莲了。”

范恒昌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气度，坐在书桌后翻看着一本册。

安德烈一只手撑着脑袋，聚会神看着书，他今天一衬衫都简简单单的，手腕上着的一块手表倒万分贵重，蓝宝石表盘镶了满满一圈钻石，在灯光下闪闪烁烁。

舒蔚秋在书桌前坐下，范恒昌说：“你来了这些天，我一直没跟你好好聊过呢。”

舒蔚秋微微一笑，又暗暗瞥了娜姆一，心想：“她听得懂我们说话？”

范恒昌这时候看到舒蔚秋，就想起这句玩笑来，而想起在申城那段灯红酒绿、浮光掠影的短暂时光。他摘下了黑圆框镜，兀自了一会儿神，方才说：“你的委屈，我有个不知的？不过我那德国夫人脾气大得很，这么多年下来了，连我都不跟她争了，算了。等到蕙月生下孩，她不认也得认，慢慢就能接受了。”

有一回申城商会在场请客吃饭，席间众人聊起舒家的兴衰史来，杜华混说酒话，避开了范恒昌相中的舒蕙月不谈，单拿舒蔚秋开玩笑，说舒少爷长得像他早死的娘，若是留起发就是唱青衣的，以后必是小白脸的材料。

舒蔚秋知，范恒昌早年发迹的经历很是坎坷，如今到了晚年，边不剩下什么亲近的血亲了。像他这样异国打拼的游，有时心情很像是寄人篱下的孤儿，常常到漂泊无依，于是就异乎寻常地追念乡土宗族。舒蔚秋当时就不言语了。

范恒昌对安德烈说：“你去休息吧，我跟你小舅舅说说话。”安德烈不语，自顾自翻了一页书。范恒昌笑：“你要看书就回你屋里去看，让下人把灯调亮，仔细把你的睛看坏了。”安德烈放下书来，慢慢了个呼，闭了闭睛，说：“写的不怎么样，我不想看了。”范恒昌笑：“你这小。”安德烈站起来，看了舒蔚秋一，这才走去了。

舒蔚秋在莲住了这些天，还是第一次主人的书房。那是莲最层的一座房，兼办公室之用。开门去，先是秘书起坐的房间，再掀开珠帘才是书房主屋，四陈设得富丽堂皇，一派雍容之气。

舒蔚秋听他主动说起了大太太，便斟酌说：“老爷，我原本不该多嘴，不过我这两天陪着，听说她还从没去问候过大太太。我们虽是小门小，但也不想缺了礼数。若然实在不来，那么大家把话说开了也好，楚河汉界清清，不然我不知什么时候就犯了忌讳，老爷也烦心不是吗？”

范恒昌显然早有打算，说：“蕙月的孩是纯的中国人，我跟蕙月也说过了，我会让他姓范，以后回老家上族谱，名正言顺认祖归宗。”

舒蔚秋安顿好了他，走屋来，一个男仆早已等在走廊中，躬：“老爷请小舅爷空下来以后去说说话。”

屋那一是一整面墙的藏书，下面摆着一红木沙发，垫了厚厚的垫。安德烈半躺半坐靠在一张长条沙发上，静静地读着一本法文，一只脚踏在地下的地毯上，那是一张斑斓华丽的老虎。父俩待在书房里各各的，形成一洽相宜的氛围。

舒蔚秋看见范恒昌面前的小册上，密密麻麻画着各机的图纸，便问了一句是什么。范恒昌说：“我听说德国了一新式的加工技术，我准备自己琢磨琢磨，看以后能不能用在我的工厂。”舒蔚秋了。

娜姆手里的冰块登时打了个儿，差沿着舒蕙月的腮帮跌落到地下。舒蕙月先是吃了一惊，瞪大睛看着舒蔚秋，接着破涕为笑：“小孩家家，主意倒是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