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缘层已经随年日久而老化剥落，里细细的金线，利落得没有多余的装饰。一旦抓住了，他才发现，其实父亲的力量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大。

他死死地盯着程久国，这位他一直以为很勇武的、很大男主义的父亲，此时此刻，却没法从他的抓握中抢夺下这一叱咤家中三十年的武。

“他才不会同恋！”余馨突然尖叫，“小闯、小闯他不一样——他只不过是看见他哥哥——”

——原来是这觉。

程瞻觉得，在新的一年的元旦节这一天，和这个人吵架，非常不值当。他原本还有一顿棠亲手的大餐可以吃，为什么要回来搅豪景苑的浑？

“怎么就是几条信息而已了？”程久国却厉声喝骂，“小闯说他喜男人，你以为小闯就是什么好东西——”

程久国惊，抬还要怒骂，却见程瞻护着那个他不认识的人坐了副驾驶。苍白的天里，别墅区的楼房树木都森森然地沉默。程瞻只是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自己走去了驾驶座那边。

程瞻将那电线随手一抛。余馨害怕得连连后退，那电线却并没打着人，伴着凌厉的响声，掉了草丛边的沟里。

于是他勾起一个意味索然的笑：“行。”

“他爸爸”，是程闯的爸爸，又不是他程瞻的爸爸。

“现在又嫌我是同恋了，”他说，“我相亲的时候怎么不告诉人家？老同志，还想骗婚？”

沟里残雪泥泞，枯枝败叶，废电线很快被脏浸透。

冷风刺骨地刮过，程瞻看了一余馨，又看向程久国。

“不打还能怎么着！”程久国大的形站在门，声如洪钟，一儿也不像刚刚才犯病的老年人，“你们兄弟俩，一个两个，都是该打！不打就走不上正儿！”

杨棠本不是个很能忍耐痛苦的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眶里立刻涌上了泪。从车里来的时候没穿外，开衫衣被打得险些裂开，一条鲜红的鞭痕很快浮凸来，从雪白的肩往衣里面蔓延。他自己是看不见，咬了牙关，攀着程瞻的手臂想站稳，程瞻一手揽了他，另一手却突然抓住程久国手中的电线。

那废电线毫不留情地甩落下来，像是走投无路的最后通牒。余馨又发一声尖叫——有人扑到了程瞻上挡住了这一鞭。

“您打他了？”程瞻说。

程瞻猛地用力将那电线夺了过来。电线凌空发唰唰的响，尽不痛，却好像在程久国的手上，他一下缩了回去。

说完他便转要走，余馨一下便慌了：“程瞻！”她又来拉程瞻的衣袖，哀求，“你去找一找小闯好不好？！他一直是个乖孩啊，只是发了几条信息而已——”

“嘶……”

这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们好像从来都意识不到，听着这些话的程瞻，也并不是一个木人。

“他是谁？”对上程瞻的神，程久国的声音竟有几分心虚。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程瞻一脚油门倒车二十米，SUV在路面上一声尖锐的响，然后一骑绝尘地离去。

他的父亲程久国已经站在了门廊上。穿着一军大衣，腰杆儿得笔直，目不斜视，凛然自威。程瞻却已经很熟悉父亲这副摆谱的模样，目光平静地往下移动，便看见对方颤抖的右手里抓了一废电线。

只是一句“老同志”却碰到了程久国兮兮的神经，“程瞻！”他三两步从门廊上走了下来，握着废电线指着程瞻鼻喝问：“你怎么对长辈说话的？！”

程瞻避开了他的指，只对余馨简单地说了句：“我去找小闯。”余馨仓促地，程瞻便朝停车走去。

“你给我站住。”程久国只觉整个家都在脱离他的掌控，他的妻、儿，好像全都不听他的话，要合意来反抗他一样，他下的命令都没有着落——他上前一步，举起废电线，满脸通红地抬了嗓门：“你给我站住——”

程瞻不动声地挣脱了余馨的手。

“程久国。”程瞻说，“他是我的家人，你又算什么？”

可是程瞻本不会再听着他的话就站住。程久国也再等不了他的回答——

“啪！”

程瞻双陡然已红透。

从小到大，他只知被电线的觉，却不知抓住电线的觉。

程瞻站在门廊前，无话可说。他本懒得吵架，反正这么多年来来回回，父亲永远也只有这么几句话可说，所以才能把这么几句话都磨炼成金刚不坏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