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瞻把羊喂到他嘴边。

本来，有很多事情，他也从没有跟程瞻说过。

杨棠皱了下眉，咬下那一块，又别过，自己慢慢地咀嚼。

待老板终于离开了，杨棠的目光才从手机上离开，有些迷惘地说：“算啦，到的电影院都是满座。”

程瞻正在喝汤，一听险些呛来。好在他已经很清楚杨棠是个任的人，于是只说：“得看看票。”

自打认识的那一日起，他在程瞻的里，就已经是一个年轻有为、智慧可的学长了。他住着月租一万的公寓，慷慨地邀请程瞻同住，他认真地挑选家，不厌脍不厌细，工作上也在稳步向前，他觉得，自己的生活，的确是由自己所控着，正欣欣向荣——

唯有程瞻。

就在这时，羊庄老板亲自来给他们加汤。程瞻认识他，连忙站了起来打招呼，老板与他用力地握手，笑问他吃得如何。程瞻端了一副营业的模样，杨棠渐渐收起笑容，便在一旁一声不吭地低看手机。

他很想换个话题了。他状似轻松地呼一气，抬起笑，“程瞻，我们待会儿去看个电影好不好？”

“不过说到买房……这个话题，我还真没有准备。”程瞻无奈地笑了笑，“买是可以买，就是全款有儿难，还是得贷款——你能接受吗？”

程瞻在叫他。

杨棠碗里夹了一片羊。

“我约你吃饭，是为了让你兴。”程瞻说。

铜锅的气挥发得很快，程瞻的眸比刚才又黑了几分。

他的手缩到桌底下，十指都绞了。如果不这样，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咬手指。

“明天我就不想看了。”

“棠。”

他蓦地抬起。

程瞻失落地“噢”了一声，拇指过他的手背，“那看来我就没有长了。”

“棠。”

程瞻说：“你喜我？”

杨棠又恼了，“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贷款买房，谁不会啊！”

程瞻苦笑：“那也不至于……”

“今晚的电影，你看一看哪儿还有票，只要还有，再远都能开车去。”程瞻右手的动作很稳定，一片片羊在筷下散发香气，“但如果真的满座，那我也没办法了，抱歉。”

从生到今日，杨棠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他自己挣来的。他要上学，就好好读书；他要生活，就认真挣钱；他没有父亲，母亲后来又卧病，小时候为了给家里赚一“外快”，他还会上山捡柴，走二十里的山路背到镇上去，一捆五——现在的乡镇里，已几乎没有烧柴的人家，也不会再有这样的营生了。

杨棠差儿被羊哽住咙。“你说什么？”

杨棠连忙摇，“不是，我——”又改了，“我不想看了，我们不看了。”

程瞻右手拿起杨棠的筷给他涮，左手去握他放在膝盖上无所适从的手。

他知是自己说错了话。但不知是在哪一个微妙的瞬间，他就失去了胃。

程瞻安静地望着他，好像就等着他这一句回答。

分开一年了，本以为自己已经能控制得很好，是从哪个时间开始，他竟然又开始得意忘形了呢？

棠眨了眨。程瞻便起，坐了过来，棠往一旁稍让了让，但两人仍是挨着，肩挨着肩。

杨棠刚刚燃起的斗志，又突然被扑灭了下来，像只被大雨淋得蔫儿了的野猫。

杨棠说：“你的长就只有钱吗？”

铜炉底下的炭火暗暗地燃着，新加的汤又烧开，咕嘟嘟地冒气。然而包厢里本已尴尬的气氛却已经降至冰。

杨棠夹起一片羊上脑在锅里涮了涮，动作越来越慢，最后捞起来时，羊都快煮烂了。

程瞻说：“我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杨棠不假思索地反驳：“你以为我喜的是你的钱？”话一，觉得像偶像剧台词，自己先涨红了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棠颤了一下。他呼一气，带着愧疚说：“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想和你杠。”

程瞻一时间没有接上话。

唯有程瞻，不能算是他生活的一分，也不可能真正被他所掌握。

“啊。”杨棠险些忘了今晚是什么日，只好吐了吐，“你不是神通广大嘛。”

程瞻说：“那瞧一瞧明天的票？”

杨棠：……

他从没有跟程瞻说过。

他知程瞻很努力、很自制、很优秀，他知程瞻和自己有很多可以一起分享的共同。可是或许……或许他到底有些害怕程瞻背后的那一座宇宙。很陌生，也很诱人，他站在边缘，不知自己之于对方是一颗怎样的星。

“……”

还是默默地吃了。

“不然呢？”程瞻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