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骤然起身,将餐巾丢给智能服务机器人,又语音命令机器人取过医疗箱,在操纵显示屏上输入了几个按钮。
不远处的洗手间,传来不断的流水声,房间里的光线被调亮,宛如自然日光的照明,洋洋洒洒地覆盖在整个卧室,给长久以来一直只有冷色调的卧室添上了些许暖意。
亨利戴着丝绸质的眼罩,穿着有些宽大的白衬衫,半倚靠在蓬松的羽绒枕上,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迷失方向的小鹿,在用完餐后,面对骤然起身离开的安迪,离开温暖舒适的怀抱,单纯灵动的外表下,藏着些许面对新环境的羞赧和窘迫,惶恐着接下来的未知。
不远处,安迪静静地注视着看似仿徨失措的亨利,深色的眼瞳里缓缓流露出久违的温雅柔和,他弯下腰,打开送到的医疗箱,带上蓝色的医用外科手套。
无菌镊夹着碘酊棉球轻柔地擦拭肌肤,碘酊接触肌肤的冰冷触感,接触伤口的灼热疼痛感,亨利颤抖地咬住了唇,可还是忍不住地从口中溢出了呻吟,仿佛禁欲的少年死死压抑的低喘,带着些许嘤咛黏腻的鼻音,就像是小猫的粉爪,一点点挠过执事的心头。
起伏的腰线,微微分开的小腿,床面上疼到蜷起的脚趾,零碎的呻吟声,一切都让安迪心里泛起一阵阵焦躁,无声地深呼吸,随后理智地冷声道。
“请不要动,小腿轻微骨折,接下来两周,务必卧床休息,禁止行走。”
“可是,疼,好疼...” 亨利娇软地嚅嗫道。
安迪再次坐回床边,微微弯腰,轻轻呼气,温和地吹在伤口上方,亦如多年前,他们曾经的过去。
封存的记忆一点点流淌,记忆中执事单膝跪在小少爷的身前,无数次在伤口上轻轻呼气的举动,类似于他们之间某种不用言语的安慰,就像是在无声地告诉对方:
即使受伤了,也没有关系。
别怕,我在,不疼了,我陪你。
眼泪情不自禁地留下,带着啜泣的小声呜咽回荡在安静的卧室里。
岁月如梭,时过境迁,回不去的记忆,丢不下的情感,眼下的局势,对峙的立场,那份甜美却稚嫩的情感,终究破裂到无可挽回,走向不归的陌路…
安迪轻轻地将亨利打横抱起,大提琴般的低沉嗓音回荡在两人的耳边,“逃离机舱从高空坠落,眼压急速升高,短时间内…短时间内,你的眼睛还不能见光。”
亨利没有答话,只是嘴角不经意间微微弯起,心底的苦涩与嘲讽交加,究竟是我不能见光,还是你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安迪的心口,记忆深处无数的质问,谴责的话语,道不完的思念明明已经浮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曾经好想问问他,当初,七年前为什么丢下自己,想问他当时为什么一走了之,想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问他,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