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拖着血淋淋的断腿被一路拖走,明瑛不敢看,又想看清,他想知道,那血淋淋、空荡荡的裤挂下,是否还有,还有那……
听说,听说这伶人最善舞,可跳胡旋,又可跳掌上舞,有一双天足但是却小巧玲珑,邱集喜爱他时曾打造琉璃黄金环,带于他的脚上,舞姿之间可听铃铛作响。
这便是邱府。
你能说这邱集不知?他正是清清楚楚的,可是另有鲜花待采,这已经零落的花瓣就算脚踩成泥,又何妨?明瑛随读书甚少,但是他并不是痴儿。
明瑛已是倒数自己的时日了,听说一新献来的伶人,可做狗戏,楚楚可怜的一团,伏地哀乞,邱集也被逗弄的惊喜连连。自己的来日,竟不知比那璇壶,又如何。
——
谁料,随着霖瓒大太监来这青州府,自己竟被作为礼物赠与霖瓒。一线生机,明瑛不敢轻易地指望他人,靠树树倒,靠山山倒,这世间拿有什么指望的呢?值得期待的人,值得期待的事,少又少。
不过,他还是用一双杏核般的眼睛望着这个煊赫非常的大太监。邱集曾在榻上酒乱迷情后,痛骂过霖瓒太监,直道这厮是如败家之犬逃家来这青州府了,还在他这里充大瓣蒜,真是给了他的脸!
但是酒醒后第二天,邱集就让厨下里大办特办酒宴,特特命人好好将明瑛也一通梳洗打扮,像是打包一件赠与重要之人的礼物。
明瑛很是恨这样的自己,残花败柳之身,委居在他人身下,这般的生活他本该选择一了百了,可他从来都是如此渴望活着,那怕如此狼狈。求生的欲望,驱使着明瑛跪爬向那太监。
将脸放在那太监的膝头,深吸一口气,极尽可怜可爱之感,乞求道“还请,还请公公怜惜与我,让我,让我随侍您左右!冷了我给您温水洗脚,热了我给您打蒲扇……”
这招,还是学那会狗戏的伶人,故作天真姿态,摇尾乞怜。却不知,这京里来的太监,肯不肯吃这一套。
久久沉默,明瑛的心如坠冰窟,但是他又觉得畅快了许多,因为他知道自己宿命的归处。无外乎被邱集夫人打杀,既然自己注定没有几日的好活,那还为何要委屈自己呢?
自己已经委屈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的宠儿,乖巧的小鸟。
今日,且做一只不驯服的山鸡又如何,不过是最后被杀了吃肉!但好歹也能昂首阔步地走两步,大着嗓门叫两声。
心下这般想着,明瑛腾地站起来,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好好吃了这桌子菜,然后再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去廊檐的花丛下躺着,只待这恼羞成怒太监和那老而不死的邱集来捉我。
如都是必死的命运,我且要快意人生一次。哪怕只有这刻。
明瑛向来是顺服地低着头,这一刻他站着,居高俯视着这端坐于主位的大太监,才真正看清他的面孔。
丑陋,可憎。
是被利刃横空划过留下的深深的疤痕,只若是瘀斑并不可怕到这般,那伤口虽愈合了,但是一种青紫色以那疤痕为中心,蔓延至大半个面庞。像是中了什么毒一样,又像是最可怖的刺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