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岗西瓜，一块五一斤，嘎嘎甜！嘎嘎甜！”

申城留给他的都是浮光掠影，是这片黑土地喂养了他的骨血。

“但他又像莫斯科”　，杨有方沉思，“有的地方又像京都。”

“那我的话，长吉可能是father，”杨有方把袋递给摊主称重，拿手机准备扫码付款了，“很有父权的那。”

“我刚回来也这样，”　杨有方走在左边，帮他隔着人和推车，“看什么都新鲜，还要在心里跟大湾比一比，跟加州比一比。”

“我以前觉得长吉和底特律、慕尼黑很像。”　他还在四看。

“也是，其实我回来这两年发现，老家也没有原来以为的那么不堪。”他拍拍陈葳的肩膀，接着往前走。“我原来因为自己能什么改变世界的事情，现在觉得能在长吉事就不错了。”

还没到人们下班的时候，市场上只有一些退休老老太，有些带着活蹦的没上幼儿园的孩。小贩和行人几乎占满了街，要是有轿车开过，三五百米的路要挪腾个十几分钟。

“我在德国的时候，他们把祖国叫vaternd。”小杨停下脚步，去看菜摊上的豆角，“你觉得长吉是vater还是mutter？”

“小杨长大了”　，陈葳笑着，“但是东北已经几乎在他们的视野里失声了。”

“还是mother吧……”陈葳也蹲下，看他捡豆角的手，“对我来说申城更像是father，申城用金钱的铁拳教我人。”

汉堡的，卖菜的，卖猪羊的，现杀活的，开着厢货卖小烧的，卖调的……夏天了，西瓜和香瓜一车一车地拉过来，叫卖的喇叭还是那些老话；

“不算吧，”陈葳挑挑眉，“农大是相当好的学校了。”

陈葳好几年没见过这样的闹了，他甚至有新奇地四张望，倒有了相逢不相识的意味。刚过了端午，市场上还有几家卖艾草的，陈葳突然想起，在申城这么多年了，还是吃不惯那些五咸黄的粽。他的睛和耳朵已经不熟悉老家了，但他的胃还记得。

“也是，能怎么办呢。”陈葳看着小杨又蹲下，去挑土豆了。

“唉，长吉就是长吉。”　陈葳笑笑。

“失声的不止东北，人们只关注闪光灯下的地方。”　杨有方顿了顿，“但其实那四个一线城市，人加起来也不过八九千万。”

陈葳站起来，顺手接过袋，“那你对父权的挑战成功了吗？”

“石河黄瓤香瓜，三块钱一斤，五块钱两斤！”

“没有，”　杨有方笑，“我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