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梦幻,像陷在回忆里,“我看到你的第一时间就...”
檀泠不会知道,彼时,贫民窟生长出来的少年,在沿街叫卖的途中,第一次看到那个台上全身都在发光的贵族孩子,是怎样投去震惊而痴迷的眼神。
这仅仅是惊鸿一瞥,但注定是一生的目光所及。
他在台下,灰扑扑的人群里,脸上带着被酒鬼爸爸打出的伤痕。而那个像天鹅一样漂亮的男童在台上,被他位高权重的父亲温柔珍重地抱在怀里。他们穿着昂贵的布料,像上城区橱窗里走出来的人,高贵,华丽,闪闪发亮,只能在电视和电子广告里看到。
年幼的檀泠皮肤柔软,头发乌黑带着柔光,眼睛好奇的到处转,看着台下的民众。没有任何厌恶,他是善良的,有的只是纯粹的好奇,因为他们不同,是天壤之别。显然,他注定地不属于他们这里,更不属于这个阶级。
像只是短暂降临的天使一样,很快就会带着金粉和圣洁的光晕,消隐无踪。
少年垂下狂热的眼神,看了看自己肮脏皲裂的手,第一次知道何谓求而不得。
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记住名字。绪家的檀泠。
此后他会在无数讯息里留意,留意这生命中首次降临的降维的美。相当的执着,如同一个奉在心中的精神象征,想要接近,想要变成,也想要占据。以至于能够在想到的时候,周身泛起暖意,像是能隔离开寒伧暗淡的前十几年人生。但所有都仅仅和第一次这一天一样,是种纯粹的仰视,遥不可及。
直到发酵于心中对纯洁的崇拜和朦胧爱意被难以置信的惨烈现实击碎至一干二净。神像坍塌了。
但自此以后,那种剧烈的偏执却没有消失,只是在从地狱爬出来向上攀索的经历里,锤炼烧灼成了更为神经质的物质。
狂热,扭曲,变质,浓稠,终于成了一团阴霾般的毒汁,具有深沉而慑人的腐蚀性。时到如今,似乎已经难以分辨到底是哪种感情更占据上风。
黑暗中,男人垂下眼,很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演讲吗?檀泠努力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奥穆什入军队以前是官员,在议员选举的时候,他承诺会启动一个针对儿童保护的政策,竞选团队便提议他带去自己年仅九岁的幼子,年幼的檀泠。
最后演说的效果很好,在围观群众的鼓掌声中,年幼的檀泠最终满面通红一蹦一跳地上了黑色的轿车,在道路两侧欢呼的支持者中回家。
他还记得,父亲紧紧拉着他的手的温度。
没想到当年的他在台上的时候,还有这么一道同样年幼的目光追随着他,甚至在漫长的岁月里为他付出了这么多,又经历了这么多才走到他的身边。而他直到现在才有所回应。
檀泠的心中顿时被柔情所占满。
命运的女神终于垂青,送对了一次苹果。他急速地眨着眼,来掩盖落泪的冲动。
“后面几次呢?”
诺亚的声音带着一点温柔:“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他们还有很多个以后。于是檀泠抬起头,轻轻啄吻着诺亚的脸,温柔地说:“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