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乔林微微偏头。
温热、柔软的耳廓软骨,带着些微弹性,从宁砚指尖蹦过,像颗星星轻轻一跃,跃下银河,要跳进他怀里。
宁砚垂眼收回了手,不动声色地把那根手指握进拳中,暗暗用力捏紧,似乎以此警示着自己。
等着他说话的郁乔林:“但是?”
“……但是,”宁砚说,“实际上,梦才是伴随人一生的东西。”
“用于咀嚼的牙齿会脱落,用于保护要害的毛发会稀疏,眼球、耳蜗都会随着老化而衰弱,唯一贯穿人类生命始终的,只有梦。”
“基于这种现实,有学者提出了一个理论。”
郁乔林觉得有趣。
一段平平无奇的叙述被宁砚的举例和转折弄得引人入胜,然而这人的脸色还是全天下欠他八个亿的样子。
“听起来,这个理论基础很唯心主义啊。”郁乔林笑道。
宁砚语气丁点起伏都没有,淡淡道:“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这位学者,同时也是虔诚的宗教信仰者。他提出了一个看法——梦境是人类灵魂的延伸。”
郁乔林的眼神再度转了过来。
宁砚低头看他,“灵魂也会思考,梦境是灵魂深处潜意识的映射。当人有了灵魂,他就会做梦,而当人死去,梦境也就随之停止。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种联系超脱生理的束缚和限制,是每一个有灵魂的生物的权利,因此不止是人类,许多动物也会做梦。”
“现在它听起来不像神学了,像玄学。”郁乔林说,“我记得你本科读的是心理学,不是解梦学?”
他像任何一个相信科学,拒绝封建迷信,秉持无信仰主义的正常人一样,对这个神学理论不以为然。
他表现得毫无破绽,但宁砚知道他上心了。
只是偏偏不肯表现出来。
——有时候,这家伙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展现出远低于年龄的、幼稚的倔强和逞强。
男人露出一丝冷笑,客气和缓地说:“您的脑子还是那么灵光。”
郁乔林:“……”
他有理由怀疑宁砚是在阴阳怪气他。
然而宁砚的固有天赋就是指鹿为马,指什么那鹿,什么就是马。他这么说出来,就像真的在夸人似的,无比真诚。
“那您肯定也知道,我硕博都是读的金融系。和本科已经很多年扯不上关系了。”宁砚的语气平淡得让任何人都听不出他的嘲弄,“既然您已经特意来找我这个转行人士了,那想必心理学家给出的权威见解已不足以满足您的需要了。相对而言,适当地信信教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宁砚顿了顿,悠然道:“至少我相信,这个理由足够您面对您的兄长了。”
郁乔林放弃把脖子扭到背后去看宁砚的表情了。他虚弱地趴在美人榻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所以说,难怪宁砚年纪轻轻能在无数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呢。
揣度上司——即郁乔林——的功夫真是从小练出来的。
郁乔林享受了兄长的爱护,同样地,也要接收兄长的关注。
他还没理清楚脑子里的一团乱麻,被他接连不断寻找心理咨询师的举措惊动的郁九川,已经快按捺不住探望弟弟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