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已是弩之末，这一剑下去倒是给了自己一个痛快，浑气力顺着四肢末梢尽，连带着心中的怨怼也好似一同走了一般。

“……多谢仙长成全。”楚恨山挂着血线的嘴角啜着一抹笑。

他话中意有所指，自知自己命数将至，也懒于再遮遮掩掩，于是索敞开了说话。

楚恨山垂下长眉，郑重地抚平襁褓上起伏的皱褶，拇指压过婴孩柔的脸颊，这才抻直双臂将他托到容澜面前：“时间不多了，求你，救他！”

容澜虽有迟疑，心底却没由来的涌上一捧无比烈的情绪，唆使着他上前将孩接过。

所有绚丽的彩皆飞速倒退，楚逐羲立于漆黑而冗长的隧里，见着殷红如血的残裹沉沉天之中，逐渐收束作一刺目的白光。

萧白景神淡淡，看不情绪，只是一双浅淡得微微发灰的眸显得格外沉。

容澜脑内嗡嗡作响，他望着前化为齑粉的楚恨山，弟惊叫的话一个字也不曾听去过。

前半句还可信些，后半句便是拿去骗鬼鬼都不信了。

“景行师尊——你、你疯了吗？！门主吩咐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他忽地到有些凄凉，又福至心灵地回忆起方才自楚恨山手里接过婴孩的心情。

他极力压抑着中绵绵不止的意，又大力地吞咽下几带着血腥味的唾，腔急促地起伏着发几声沉重的空空声：“我在他上留了禁制……只要不解开，便不会。”

便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楚恨山动了，他猛然撞向容澜手中握的长剑，动作脆利落，无比决绝。

将话还未说完，那弟再度发生惊呼，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一般——

容澜睁大的瞳微微颤动着，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方才好像在楚恨山中瞧见了一大仇得报的痛快，分明只是短暂的一瞬，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无比重的一笔。

“……只是，稚何其无辜。”楚恨山忽地剧烈咳起嗽来，张便呕一混杂了破碎内脏的鲜血，“容仙师！你且救救他罢！”

大抵是父之间血脉相连、心意相通，方才还不哭不闹的婴孩忽然凄厉地放声啼哭起来。

暗红血飞溅开来，零星地于他衣摆绽开。

面对着黎归剑黑如锅底的脸，容澜仍是不动声，只是尊贼心不死，死到临还想撕碎这家无辜农留下的最后一，情急之下下手便狠厉了几分。

晦暗的傍晚里，容澜借着微明的霞光，从婴孩前的布料里翻了一枚长命锁，上工整地刻着三个字——楚逐羲。

“你是来杀我的。”楚恨山抱了怀中的孩，着审视意味的紫双瞳盯着容澜，他语气确凿。

容澜却并未回答，只沉沉地望着他，神复杂。

“景行师尊？你在……咦？这是——？缅恨山！”熟悉的年轻声音响起，那弟迟疑了一瞬，霎时欣喜起来，他手脚并用的上前来，正想将已失去生息的楚恨山从剑上扯下来，“太好了，门主上便来了！景行师尊你先……”

楚恨山听不见回复，只轻笑一声：“你不杀我，他们来了也要杀我的，倒不若死在你手里来得净。”

黎归剑还想发威，正巧诛之首萧白景姗姗来迟，碍于面也不好多说，只如实汇报尊已伏诛，村中唯独幸存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孩。

待到反应过来之时，手里便多了一只异常柔的浮元，他小得惊人，与容澜这辈所接过的任何东西都不同。

一笔一划皆珍重无比。

容澜心中有些发慌，蹩脚至极地调整着姿势，小心翼翼地将婴孩搂怀中，垂眸便对上了楚恨山着笑的温和眉，他微微一怔，脑内空白了一霎。

他心中只那么一个念，尽知牵连甚多，却仍是如此了。

原是兔死狐悲，原是同受的怜悯。

后又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半开的木门被猛然掀开，血红霞光便如此大胆地铺张开来，将竹屋寸寸吞没。

他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婴孩于成人的温隔着充作襁褓的玄黑外袍传至手心，得他险些微微颤抖了双手。

容澜来不及收剑，睁睁地看着他撞了上来，锐利的剑锋刺心，将楚恨山了个对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