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一朝溃败再无复起之日的家族，二十数载养育之恩本算不得什么。他避之不及恨不能脱清系，能登临金殿、位列王席，简直是邀天之幸，他偷着喜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举起复仇大旗。

再譬如先帝四一女名中皆带王，而他名琛，这亦是他生之时……先帝赐名。

姜琛的眸里没有怨毒之，只是淡淡的自嘲与一片冰冷。

甚至无需先帝费心安抚，他自己就已经平静得解释完了这一切，或许说比起姓谢，一直以来他更期望冠上姜姓。

“这是自然的，好了，你下去吧。”姜琛很随意地打断了他的话，挥了挥手，又拾起了桌上的金剪。

陈次升看向康王的眸里闪过一丝黯淡，翕动的嘴最终还是没有再作言语。当他走温室后，姜琛沉默地看着移门方向，陷了回忆。

环过剪金圈上的修长手指，骨节因用力过大而泛青白，好像他手下的不是剪刀，而是什么人的脖。

譬如他双瞳的颜，比他的哥哥们都要浅，都要金。

他这一生，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被姜珩死死摁在地上。姜琛看着面前胡生长的奇异枝，仿佛永远也无法理清，他亦是陷了永无止尽的郁躁之中。

当他还是国公府小公时，风蕴藉，无其右。当然，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拿他与那位殿下作比，即便他谢氏权势滔天，可在岐国万千人心中，那位殿下才是中天骄，最明光闪耀的那一个。

这三十三载岁月里，脚下踏着的这片土地一直都是他的家，当定国公府还未挂上康王牌匾时，他就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五年，他了定国公谢宣二十五年的儿，冠了二十五年的谢姓。

家族一朝惊灭，独他一人因祸得福，竟稀里糊涂得成了皇室一员……

当姜琛踏着族亲骨灰，终于迎来了人生最明光闪耀的那一刻，他以为终于能与那位殿下平分秋分抗礼时，他却依然用轻蔑得神看着他，没过几日就携着赫赫功绩，被册为了太……他连争一争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说的一不错，他姜琛生卑劣、从来就不知恩，心气傲、万事必争筹。

当姜琛靠着谢氏与先帝的关系，成为中书侍郎时，那位殿下已然政绩斐绝，声名赫，甚至得先帝大肆清洗朝中党阀，而那些被清理掉的，可都是他们谢家门生……

府内这方温室是当年定国公最喜的一地方，植疯一般地生长着，就如同人的野心。

正如当年晏京百姓们酒后放肆无状的醉言一般。

那位殿下，如今是陛下了，成了姜琛心中永远也无法驱走的影，这片影在先帝宾天后无限放大，无时不刻笼罩在，遮蔽了他人生中所有的彩光明，徒留下一片凄寒翳。

月前他刚过完自己三十三岁寿辰，于这片玄境大陆来说他的年纪充满了朝气，只能算是刚刚开始，却已经历了数度惊变。

待他向来亲善和蔼的先帝将他拥怀中，哽咽着告诉他，他本就应该姓姜。直到受封康王的那一刻他仍趋于恍惚。

他早该从细枝末节的诡秘中发现蹊跷，譬如先帝待他确实与众不同，他的父亲谢宣却对他忽冷忽，总是用一讳莫难言的神盯着他，打小他就有这觉，比起生父，先帝待他更为慈，更像是一个父亲。

些，如此才能……”

当姜琛还因为几篇誉晏京的诗文而沾沾自喜时，那位殿下就已经是英武神威的常胜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