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日光了脸，杜仲便将烛火熄了，：「少爷歇会儿，我去吃。」

闷雷声如同自眠里苏醒的上古兽咆哮，连绵不绝。苏云岫实在害怕这些，木人般僵在椅里，动也不动，若非那双还不时眨动几番，杜仲差儿要以为他被活活吓丢了命。

倘若知其名姓，那麽问问山下佃，肯定会有人知恩公家住何。

杜仲乾脆地「哎」声应下，到厨房整理带来此的米面蔬果。闲人苏少爷没骨似地在椅中，小扇般的羽睫慢慢掩住了卧蚕。

已经错失了良机，苏云岫闷闷不乐，双眉拧。

因是打着来此静心读书的名，苏云岫除了杜仲谁也没带，三餐自也得由书僮一手包办。幸而杜仲父亲是府中大厨，他耳濡目染，手艺倒也不差。

杜仲放下火竹，肃然：「少爷，您能确认那人是真的麽？您给了他什麽？莫不是被欺瞒了？」

被他饱疑心的问句轰愣了，苏云岫委屈：「我想给，恩公还不想收呢。我认人从不错的。」

从前那些冒充的浑汉也不乏实在神似画像的，苏老爷拿不定主意，便领他到前厅亲监定，还

恩公──思绪方起了个，苏云岫就先懊恼起来，他为什麽不先问问恩公姓名？

「我从前不是走失过麽？这不巧得很，今日我便遇上当年的恩公了。」书生认真地回答：「滴之恩，当涌泉以报，况且恩公救下我这条命，给他些财帛作薄礼也是理所当然。」

山中阵雨来得急，离去也快，不过一盏茶功夫，泼天大雨便杳然无踪，仅余鸟儿雨後捕的快啁啾。

他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可脑袋却清醒地很。

书僮霎那警戒起来：「少爷，您想什麽？」他们家少爷因老爷夫人呵护备至，即使已是青年也仍不通世事，心再天真不过。难这儿也有那巧如簧的骗，看了苏云岫好骗，便想从他手中哄骗钱财？

苏云岫哪儿有空在意衣裳脏不脏，撩起袍角蹲到地上，一双杏再乖巧不过地盯着他：「杜仲，我们这回京带了多少盘缠？」

越想越觉得有理，苏云岫神一振，自椅上，循着声响晃後厨：「杜仲──」

「嗯，去吧。」苏云岫垂下，今晨还不曾天亮便了京，遇上寻觅多年的恩人後一路赶回别院，到近午也没能小憩片刻，神本就不如常人好的他撑到这时，已是到了极限，说话渐渐糊起来：「我在这眯会。」

瞧恩公熟识山中小径的模样与衣着打扮，约莫是独居林的猎？若再去今日迷途的地方守株待兔，兴许还能碰上呢？

他家少爷走失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这麽长日都找不到那男，却在山一天就能碰上，无论如何想都像是场骗局。

总算能放下双手的苏云岫运运腕间，脱力地斜倚在圈背椅上：「杜仲，我累──」

怕雷电麽？山里不似京城，我瞧待会就得落──」

话音未竟，门外倏地寒光大作，苏云岫连忙闭，抬手去捂耳尖。

「少爷，君远庖厨，听小的话，您别来，啊？」对烹拿手，可生不着火的杜仲趴在灶膛前，脸黑成了块碳：「等会衣裳燻黑了，小的可没法和浣衣娘一样让它光洁如新。」

「轰隆隆──」

还有什麽方法？虽说恩公不让自己报答，可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怎麽能在明知恩人何的情形下装作不知，就此揭过？若那样，别说先贤要到梦中痛斥自己一顿，就是良心也过不去那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