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从门外踅来，没察觉屋里的气氛，满脸惊异问：「我方才去后院洗漱，那秋千怎么了？」

「坏了。」我答。

「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何尝见你放在心上？」他顿了顿，忽而挑眉一抹笑，：「我醋了。」

「你骗妖的。」

书生瞇了瞇，意味长地「噢」了声，接着慢条斯理地以指挲着瓷杯的杯缘，执盏饮又顿下自是，那杯才多大，早该空了吧？然后才似浑不经意地拧眉问：「你喜他哪儿？」

「年久失修。」他。

他答得甚是脆，合该他醋的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我乍听却彷佛当被劫雷给劈了，就连他说那几个字的嘴型，都恍似在我脑中不断以慢动作无限重放吶、前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傲装酷的书生吗？铁定是被换了魂吧！

我戟指着他，抖了许久才挤话来，「你你方才说什么了？是说我错了吗？好好好，知错了就好，我这妖从来不记仇，只要你给我烤我就」

然而就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如今究竟是在气他骗我抑或气他瞒着我这么多事，抑或两者皆有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脑中忽然闪现念，「我懂了，你不喜他！」

「你有何值得我骗？」他哼笑，施施然起，双手撑扶在我侧案几，将我困在他怀中，「骗财？骗？你两者皆无，早给了我。若骗你无好，我又何须耗费心思骗你这傻妖？」他低首凑至我耳畔暧昧低语：「不如说是你骗了我，令我人财两失」

「你又发什么疯？嘛我，害我在人前丑！」我自是不肯喝，嫌恶地扭开脸，两怒瞪着他，凶地问。

书生默然，收回撑在桌沿的手，端起杯啜了茶，瓷盏撞击盏托发脆响。他抬眸对我勾勾，哂：「对弹琴已是傻，我却傻得对妖谈情你这笨妖，反正我就是不准你喜他。」

属于妖的尊严和底线！

我懒得睬他，径自稀哩呼噜喝掉碗里残余的剩粥，又把盘底的一脑全给倒小生碗里，半不留给书生。谁让他惹我生气，哼！

我未来得及回小生话，书生却一挑眉，正经八百：「寧公过虑。实不相瞒，我俩并非兄妹，实乃夫妻。小妖调，同寧公开个玩笑，尚祈见谅。」

小生走后书生总算肯放开我的脸，将帕笼回袖内，端起茶送至我畔，扬眉示意我喝。

「不是错，是醋，」他纠正，「吾方才说：吾、醋、了。吾、心、悦、你。」他像是怕我没听清般，一字一顿地刻意咬字回。

听完这话小生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红，最终归为惨白，随后他扬扬袖便踉跄地步门外。

又说我笨，虽然平日他也曾这般调笑于我，可今日不知为何听来觉得特别难受，他究竟把我当什么了？他养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听凭主人的脸心情？骤然酸胀闷痛，似堵着气般无宣。

我故意别开不看他，须臾，只听书生轻轻振去衣上的碎末，一派淡定地说，「嗯，年久失修，便坏了。」

愤怒倏地涌现，我了，试图证明自己还是有些「」的：「谁稀罕骗你了！妖从不骗人，只有你们人才会编一堆谎话自己骗自己，不要胡推我上！」

「可我偏生要喜他。」哼！就偏同你唱反调怎么着。只准你不兴吗？谁让坏书生故意捉我害我糗！

那个他自然便是不在场的小生了。我发觉打从昨日小生登门拜访后，书生越发地怪气、乖僻瘆人，就连昨夜也是许久未见他自斟自饮，全然不似平常的他。

他见我不喝，便将茶盏端到自己边，去上层的浮末，轻啜一，了后，方答：

况且害他倒霉的明明不是我！明明全是那装蒜添醋暗使坏的差劲恶劣书生惹的祸！凭啥让我背黑锅！

什么嘛，虽说当初是我先招惹他的没错，本以为只是萍相逢下的姻缘，应当会是「事了拂衣去，藏功与名」的潇洒自在，可谁知竟不知不觉纠缠了这许多年。

我朝他龇牙笑，「哪儿都喜。」想了想，又补了句：「至于你，哪儿都不喜！」就是故意气你怎么着！

书生没再说话。手里着的杯却无声无息碎成了粉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