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目光慢慢地，将谢随从看到脚，又从脚看到。

“斩草除，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谢随皱了皱眉，往前一步，将老和尚拦在后。

“大胆贼人！”车旁的小太监尖声，“见了圣上，竟不下跪？！”

***

“是啊，是见过。”皇帝。

小太监目眦裂：“你——”

也许面前的这个衰老的帝王，还可以被打动。

“陛下驾到——”

明明是偷潜，却说成闯见驾，神偏还坦坦，没有半分过意不去的意思。

谢随说这句话时，对皇帝的反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她爷爷知太多事情，难免她也知太多事情，所以我非杀她不可。”皇帝将往后疲倦地靠去，车上的黄盖大伞将他的表情遮得晦暗，“即使如此，你还是要带她来治伤吗？”

“你想将她撇开，可人一生下来，就有许多东西和她撇不开了。”皇帝淡淡地，“当初洛城下收养她的那个老乞丐，可是从里逃去的老太监。”

小驾还未停到九霞轩门前，几名内官已迅速上前将那几个死人的尸搬走，又洒清洗了路，最后，那小驾停下，皇帝从车帘后了半张脸。

谢随静了，而后，奇异地笑了笑，“陛下说的是。但云淑妃在这世上的唯一传人，陛下也要斩草除吗？”

“久仰大名。”皇帝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黄旗大纛在空中翻，灯如般耀地打来，金碧辉煌的车摇摇晃晃地行在这狭窄而暗的路上，皇帝为了迎接这个不速之客，竟尔祭了小驾的卤簿。

“她爷爷死时，她才六岁，什么都不知——”

皇帝要杀秦念，这件事他一直都知，从十五六年前，秦老叫化枉死的那一日就已经知——

但今日，他看见了皇帝那苍老的面容上那无神的，忽然觉到，也许他还可以再试试。

所以他原定的计划，是尽量不要惊动上面，用蒯蓝桥留着的腰牌偷偷地潜中；但如今此计已行不通了。

宦官一声似一声的吆喝骤然响起，仿佛平地里的惊雷，将信航的都震了两震。

毕竟在秦念的描述中，皇帝对老当家薄情寡义，甚至最后还将她狠心害死；而在他自己的记忆中，当初那回眸百媚的云淑妃，不也是因为心灰意冷，所以才假死？

谢随顿了顿，“我已说了，她是我的妻。”

“你知秦念是谁吗？”皇帝。

谢随苦笑了笑，“我是愿意下跪，但怕你们暗毒手，害我师父。”

谢随不说话了。

谢随笑了笑，“陛下，我们以前见过的。”

“草民此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求信航师父救拙荆一命。”谢随，“草民既不想劫人，也不想害人，只是拙荆秦念情势急，不得不闯见驾，真是万分过意不去。”

“哎。”皇帝从车帘中伸一只手来制止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