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大家坐在桌前闲聊，苏倾顺手拿起剪刀剪灯芯，袖便下去了。

雨声喧闹，沈轶依旧沉着脸：“你过来些。”

岂会听风就是雨。

抓了那一把，大儿的骨架那么小，淋了这场雨，衣裳全了，不知会不会一病不起。

他倾过伞底勾着她的脑袋，故意把布冠勾歪，让她那密的黑发多来些。

苏倾老老实实地等了半个时辰，直到天晚了，外女眷孩童的喧嚣声渐消，月光照在她脸上，照得见她眸中的犹疑和失落。

苏倾今次终于作女装打扮，广袖衫裙外是貉披风，上簪了一晶扇形簪，黑发披散下来，薄施粉黛，染朱，如若桂仙临凡。她从喧嚣的灯会上遛了来，怀着满心张在院里等。

月亮如玉，清晖四散，蜡梅香得若有似无，偶有一细微的响动，是草丛里的余雪化作潺潺的，渗泥土里。

少年看着她，明月照着他的脸，那眸光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带着令人心惊的独占。

到了那张灯结彩的那一天，自然是不用上学的，后院里只挂了一盏小灯笼，照得树木影影绰绰。

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忽地一阵风来，一影从后院里参天大槐树横斜的枝杈上跃下来，落到了她面前。

苏倾笑起来好漂亮，仿佛整张伞面的梅都开了，暗香浮动。

…”她停了一下，密的睫抬起来，鼓起十足的勇气，将错就错了，“我说我也不傻。”

雁儿凑到她边看，很快便失去了兴趣：“好歹也是沈家的公，这么糙的首饰也拿得手——该不是他自己的吧？”

回到家里，她才敢打开她了一路的盒，里面竟放了一只金钏，分两，中间是一只姿态舒展的鸾鸟，鸟嘴里叼着枚暗黄的石纹饰珠。

沈轶看着她，半晌，什么也没说来，递了她一个镂空的木盒，便赶她走：“这个给你，回去吧。”



他还来吗？该不是忘了？

——谁也不知，她有半个时辰，独属他一人欣赏。

苏倾的心剧烈动起来，卸下了腕上的首饰，即刻将这只手钏了上去，又用袖盖住藏起来：“去便不许说了。”

那把纸伞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大，能将他们两个都庇护着，他撑着伞，声音很低：“元宵节灯夜，你来学堂后院，等我一等。”

苏倾见过拿大笤帚扫院的，她觉得自己就像地上的落叶，被沈轶一勾，自己蹦着着到了他边，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笑了。

苏倾一路走，他便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每逢她回，便侧过藏在隐蔽，直将她送到了府门。

苏倾只走路，没有答话。

见她半晌不动，他一把抢过伞，将她拎到了自己边。

这一天里，她觉得胳膊不像是自己的了，娘看到了几次，疑心她胳膊受伤了，问起来，她才发觉腕上着的东西仿佛千钧重，仿佛有人攥着她的手腕，从此拴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