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长将手里的托盘递给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醒：“楼上是空军地盘，都是一群在天上窜的家伙，野得很，最瞧不上咱们陆军，去少说话。”

严馆雅讪然，又免不了有些气恼。既然名字没错，人就更不会错，他分明是故意装傻。

周院长平日待她就很照顾，没太责怪她，反而松了气：“不过休息休息也好，你这天天跑来跑去，我看着都累。金陵女大这批支援的学生里，就你最认真勤快，忙了一整个寒假也没请一次假，学文学的女孩，难得这么有毅力不怕苦。”

从升上中起，每逢有人问严馆雅，你喜什么样的男生，她总能脱而：“睛要如何如何……”，好像记忆里固觉得男人好看，就要睛好看。估摸再过十几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她还是会持这观。

江暮躺在床上，手脚都绑满了绷带，嘴却还能动，打圆场的本事是有的：“院长，别看凌队年纪不大，本事可不小。当年在航校，他命中率全期最，如今队里能胜他的恐怕也只有大队长了。”

她愣愣地接过托盘，跟着周院长上楼，等她回过神已经站到病房门了。

很快，周院长给三人完检查，收拾东西要走。他刚刚转，又转了回去，停在凌正跟前叹息：“空军不好，前辈后辈全在天上看着，别给你分队长丢脸。”

“院长言重了，都是我该的。”

院长要走，严馆雅自然不能不走。关门前，她望了一凌正，他却偏着本没在意。

地上跑着的人都站不稳，天上飞的，哪里有安稳日过？

“在这儿站着嘛，不舒服？”

闻言，周院长脸却变了变，下意识转看向齐鹏：“怎么是一分队队长……那白小他……”

“齐鹏，这位是？”

周院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控制住了没失态。他缓了好半晌，方才沉痛：“难怪！难怪他父亲……那他太太和孩？”

江暮咧着嘴滔滔不绝，总算渐渐缓和了气氛。其余跟来的年轻人相互间扯东扯西，没话找话，凌正只偶尔回答几个字。

此言一，众人神情皆是一暗。齐鹏抿，勉声：“他半年前就殉了，凌正是他一手提上来的，现在接任一分队职务。”

他应了一声，敬了个礼。

严馆雅赶忙摆了摆手，有些尴尬：“不是不是，我觉得有闷，就，在窗透透气。”

“我接。”

严馆雅应声回，竟是陆军医院的周院长。

严馆雅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空军们的谈话，她不太懂，却能清楚看见凌正脸上的肃穆之。这些年，仗像是永远也打不完，死再多的人都不足为奇。凌正参军，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她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会选择成为飞行员。

屋内隐隐约约传说话声，周院长一敲门，说话声就停了。严馆雅低着，亦步亦趋地跟去，地上立着一双双军靴，她微微抬，一就望见床边站着的那人。

“嘿嘿，您和凌队都不是，我是。不过就算是菜鸟，也打下来一个小鬼，迫降的时候……”

严馆雅诚恳。这里任何一位伤员都比她能吃苦有毅力，她当不起这样的称赞。

凌正不笑也不说话，齐鹏伸手，捋了下江暮的后脑勺：“就你废话多！你比他低两期，怎么知他命中率第一？才第几次上去就摔飞机，等你伤好了让一分队和二分队比一场，看看到底谁是菜鸟。”

周院长似乎谈完了正事，笑眯眯地转向凌正：“小伙看着年轻，也是五大队的？”

齐鹏平静：“老白上去前代过的，军中规矩来。”

男人的面容和记忆里那张脸渐渐重叠，除了更胜从前的毅冷厉，几乎没变。

当然，现在也一样。

“傻丫，大冬天冷风，晚上容易痛。”

周院长关切。

“我可不说场面话，夸你也是真心实意。这样吧，先别下去了，你陪我上去送东西。”

院长在和他旁另一个男人谈，他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望着严馆雅，连病床上躺着的江暮都注意到了两人之间怪异的气氛。

凌正立正，行了个军礼：“空军第五大队一分队队长，凌正。”

他自小便眸极，瞳是那如墨的黑，外加尾上挑，面颊略显瘦削，怎么看都是一幅乖戾张扬的长相。奈何他个背直，整个人板板正正，不苟言笑，未语倒教人先畏惧三分。

他过去就话不密，能省则省。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不外如是。

房间很大，也很净，和楼下那片临时救护所的环境截然不同。屋里一共摆了三张床位，凌正站在中间那张床的左侧，眸如漆，一语不发地望向她。

“小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