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至此幻灭，顾荇之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怔愣着，竟忘了回自己的胳膊，一时只顾得往人群里找寻那月白影。

福伯看看天，思忖到，郡主在你床前守了一下午，见你一直昏睡，天黑之后便走了。大约

宋毓展臂倚靠在浴桶边，一张半的巾搭在脸上，正合休憩。

忽然，他到一块微的碎片，混在殷红的血里，被染成金红的颜。

哗啦一声砸了他的浴桶。

哦！福伯这才回神，将手里的盒放到顾荇之面前，今日下午，长平郡主听闻你公务的时候害了胃疾。特地送了些养胃的补过来，老估摸着你这会儿该醒了，想过来问问这补要不要一？

骨节分明的指合着中小调的节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浴桶边缘，发叩、叩的闷响，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

宋毓看见那个浑透的女人浅眸幽暗，凛眉挑了挑下，对着他冷声：我们之间的帐，是不是该结一结了？

然还未及他起寻件衣裳，一片火光之中，宋毓看见一纤影从天而降。

人群之中，顾荇之听到一阵几不可闻的银铃从耳边掠过。

秦侍郎是为了救我才被害的，她惊魂未定地抹着泪，噎地说了很久，但顾荇之只听清了一句话。

窗棂上一弯纤月，像冷白的一朵霜。

可若是从事件发生顺序来看，这件事又是发生在扬将鱼符给他之后。

致命伤在这里，应该是一柄带着血槽的锋利匕首。一刀下去，当即毙命。

大人，验尸的仵作掀开秦澍带血的衣襟，他前那个足有三指长的伤。

虽是假戏，但听见宋清歌和秦澍的对话，顾荇之还是觉得心中一酸涩，隐隐泛上忧虑。

猎之后北凉使臣要求南祁皇族宗亲派人和亲，宋毓担心朝廷选中宋清歌，便求顾荇之先与清歌定亲，等到这阵儿风一过，他便会代清歌主动退亲。

顾荇之闻言便抄了衣架上的袍，神肃然地吩咐：备车，我去一趟世府。

宋毓侧了侧，只觉似乎听到房上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大动在搬他的青瓦。

倏地，小曲儿和拍都停了。

梦里是七夕灯节发生的事，如今距离七夕还有一段日。

福伯顿了顿，又：有一会儿了。

更糟糕的是，那个砸他浴桶的不速之客此刻还拿着把匕首，刀尖正住他鼓动的前心。

室内寂寂，火织。

不知过了多久，顾荇之才目光空落地行到秦澍边，俯默默替他将染血的单衣穿回去，无声地，一褶一褶地整理。

梦里的场景变化很快。顷刻间，秦淮河岸的灯和波便浮光掠影一般的幻成了刑肃穆的正堂。

顾荇之的脸霎时有些难看。

他略微焦灼地看向福伯，问到，她何时走的？

何事？顾荇之问，顺手寻来火折，燃了一盏烛灯。

顾荇之的胳膊。

他大概睡了久，现下屋里没有掌灯，已然看不清周围的陈设了。

盈盈河风、皎皎月。

世府，汽氤氲的净室内，一炉安息香正袅袅散发着清淡的味。

*

故而会不会

忽然多了个人，桶里的漫去一半，他一整个光的膛都路在了外面。

上辈杀秦侍郎的不是

顾大人：本来以为赶赴的是个凶杀剧，到了才发现竟然是个理剧。

顾荇之看见自己一紫袍、形容狼狈地呆立在那里，怔怔地盯着堂上那已然冰凉的尸，恍惚惶然。

但这还不算什么。

周围嗡嗡一片，吵得像那一晚人不息的秦淮河。顾荇之觉得自己好似失足落了河里，上绑着石，一一地沉下去，冰冷的铺天盖地，快要将他窒息。

因为顾荇之认来，那块碎片，是她昨晚本想给他的糖饼。

但梦里，她是因为自己与宋清歌的定亲才动了杀念，而如今，他并没有同宋清歌有任何婚约。

暗室之中，烛火倏地晃了晃。

一霎那，方才还抱有的一丝侥幸，像淹没在冰天雪地里的一柴薪，倏然冷却。

心中惴惴的觉还没有散去，顾荇之赤足下了床，行到外间的案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顾荇之觉得整个人都是懵的，就连耳边宋清歌哀哀哭泣的声音都听不清。

大人。

她说凶手是个女刺客，手法熟练、目标明确，就是奔着宋清歌去的。

好几次，现实中发生的事与梦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区别。顾荇之当下也有些拿不准，今晚扬会不会真的去找宋清歌。

顾荇之被门福伯的声音吓了一。只见他一手提着个灯笼，另一只手提了个盒，看见顾荇之穿着睡袍赤着脚的模样，似是有些意外，一时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