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婉然言語溫柔，笑靨親切，小容本來帶著兩軍陣前相見的防備和緊張，漸漸氣平緩，甚至不大好意思。

小容誤會了她的沉默，忙：不夠嗎？兩隻睛望著她，中滿滿唯恐錯失心愛事的忐忑。

哎，大，我不是來嗑牙的。

喝香片好嗎，還是喜歡烏梅湯？你趙叔早起熬的。她問，又拿零。黑漆米白底大攢盒裡，灑上糖霜的白透瓜條、棕紅帶絲的金絲棗、褐黃的黑糖薑片、蠟黃的餞海棠、金黃的梨脯、紫紅的餞溫桲幾餞果脯五彩繽紛。

說到正題，小容把放在炕上、自己旁的竹筒放上炕桌。那竹筒對孩來說頗份量，她很使了些勁才抬上桌面，挪動間，竹筒內發金屬相擊的鏗鏘響。

那你是？

她自己教娘家以嫁人的名頭叫價賣錢，那受比生吞蒼蠅糟糕。趙野待她好，不兩人是否長久，她反正不容別人也這麼輕賤他。

手挪動時帶起衣袖，掀過下方那沓畫稿，白底黑線的紙張紛紛落地。

原婉然直了愣住，手裡攢緊的鳥畫稿抵在，心突突。

小容年幼，只知喜歡人，不通人情世故，自己好好同她說分明便是了，犯不著計較。

原婉然搖頭，這不行，不是我的東西不能拿。小容，你隨便把值錢事帶門，萬一丟了，怎麼向爹娘代？來，我們先把東西送回去，你再上我家玩。便要下炕帶她回家。

因為是小客人，原婉然沒在堂屋接待，逕領她往自己住的東間上炕坐。

原婉然雖則不樂意，對著稚氣的小容，刻意藏起心緒不外，很快這點惱意也釋懷了。

小容搬完竹筒，又把紅綢包袱擺在桌上，打開來，海棠銀錁、幾只金銀長命鎖。

只是怎麼措詞回絕小容，又不至於傷了這孩的情呢？原婉然垂眸斟酌。她從小常受父母兄長嘲笑撒氣，那時便下決心，等自己長大，決不像家人那般，任意魯對待孩。

原婉然訝異，小容，你哪來這些事？

原婉然先當小容說笑，但那張小圓臉神情正經得很，心底便不大受用。

來者是客，原婉然打起神招呼。

小容怔住，這不對啊，買貨要付錢，我買趙大哥，該付你錢的。

那些稿的背景分了屋內外，在房內則金窗玉檻，珠簾繡幕半卷，在屋外則小亭院，奼紫嫣紅開遍，一派富貴風氣象；景中總是一男一女，或赤條條，或衣衫半褪，袒，在榻上、地上、山石上等等地方，以不同姿勢合，表情痴迷歡快。

全是我的，小容指著竹筒和金飾一一：爺爺、姥爺姥姥和爹娘給我的壓歲錢、零、首飾。錁嘛，府裡林嬤嬤賞的。她無比認真向原婉然說：你拿去。

今兒不找趙大哥，找你。童稚的小圓臉神情嚴正。

原婉然留心那竹筒上端開了一線細孔，大小投銅鈿正合適。

大門一開，地上立著一個小不點兒，八九歲左右，原婉然認那是她搬進城頭一天，聽到趙野有老婆，哭著跑回家的鄰家女娃兒，名叫小容來著。

原婉然這才留心小容一手環抱一只大竹筒，一手拎著紅綢小包袱，雖則納悶其中緣故，依然先把她讓進屋裡。

原婉然也怔住，你想買我相公？

她趕緊蹲下收拾，收了一兩張紙，上頭畫的無非鳥，可其它散落地上的畫稿，教她見了一驚，不覺往後退，一個不穩跌坐在地。

小容在家並不缺吃，卻也忍不住說：你家零嘴忒多。

你趙叔買的。或者你中意吃鹹的？有豬乾。

小容點頭。

小容，吃過早點了嗎？她打量小女娃來找趙野，正要說你趙叔不在，要進來玩嗎，小容先發話了。

墨寶叫聲變急了，招她回神細聽，大門似乎響起剝啄聲。她一時顧不上究那些畫稿的來歷，胡亂收拾一通隨手擱回桌上，匆匆房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