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了一块，也就不值钱了。

绥绥顿顿的：好好的，姊姊怎么不吃，这药煎得不好么？

翠翘说：妹妹

她咳嗽起来，在帕上咳一痕血迹。绥绥也顾不得哭了，六神无主地说：好，那我们走，姊姊，我带你走！我们远远离开长安，我们回到凉州去，阿武不是已经回去了吗，我们也回到家乡去

看，还能是谁呢？

可她随即晴天霹雳一般，恍惚地想起，这些日，她几乎没有看着翠翘吃下药。每次药煎了来，翠翘不是在昏睡，就是觉得太，只有她离开再回来的时候，才会看到空了的药盅。

李重骏曾信誓旦旦地说要替她报仇，那样认真的语气，言犹在耳，可他大概早已经忘了。

然而翠翘摇了摇，我的家，其实，也并不在凉州

绥绥怔住了。她的样一定很可怕，一定吓着了翠翘，因为翠翘已经一阵阵地息着，虚弱地倚在了床榻的阑上。

绥绥想说她并没有受罪，可是咧了咧嘴，却只哭了更多的泪。

翠翘细声：我知，妹妹，我都知。

她怕树枝刮坏了窗纱，凑上去拉开它。不经意地向屋内一瞟，只见翠翘竟已经醒了，她正依在床上，费力地将一只碗端起来，全都倒了脚踏旁的痰盂里。

也许，上李重骏，是她活该，可也许不算一无所得。至少三年来，她用所有的委屈，忧愁，尊严，换来这一盅贵重的药剂。她只是想留住翠翘，留住她最后的亲人，可这一切，原来都是徒劳。

翠翘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要难过。我的病是治不好了这些日，我时常梦到阿娘，也许，是时候回去了。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我还以为他待你是真的我以为他会不一样，可他终究是是李家的男人。

绥绥从没有这样委屈过，无力之四面八方涌上来，连带着这个乌云暗涌的下午，挤得她五脏都要破碎。

两只枯瘦的手臂环上来，是翠翘不知何时爬了起来，她已经这样虚弱，动一动都费尽力气，每个字都带着息声，是我是我的错。好妹妹，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看着你看着你受罪。

绥绥仿佛明白了什么，厉声叫起来，为什么！你疯了吗！这是你救命的药！

罢了，绥绥想，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这样伤心呢，李重骏从未说过他喜她，她又有什么好失望？

她知，神不济的人，是经不起吓的，可她抑制不住自己。

绥绥劝着自己，快步走回了院，傍晚的风过穿廊，玉兰枝打在窗纱上。

她先是愣住了，冲殿内，一把夺过翠翘手中的碗，那里面只剩下些许淡黄的参须。

绥绥茫然看着她，看她费力地从寝衣的短衫里摸一只淡的玉佩。绥绥见过它，却从未留意，一来她不认得玉的品质，二来这玉佩缺了一个角。

翠翘看着它，低声微笑：这是淮南的玉。

绥绥终于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已经是黄昏的时候，前些日的雨没有下快，天上仍凝着沉重的乌云。她听见隔墙有隐隐的胡笳与丝竹，大抵是今晚宴乐的序曲。

绥绥想起那碗里原是煎好的参药。

她千里迢迢地到这长安来，搭上了半条命，不过是为了翠翘。

淮南，绥绥想，怎的听着这样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