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溪不由得叹息。

夜半灯烬。

好不容易整理完药草，她才恍然想起那下摆沾了泥的布裙。

显然受了重伤。

昨日山遇雨，路上泥泞不堪，筠溪惦记着家里的药材，怕它们泡了，就加快步小跑回去，哪里还顾得上衣裙呢。一路跌跌撞撞的，自然少不了溅起的泥。

筠溪不敢打草惊蛇。她的手悄悄向四摸索石块逃不掉的话，大不了以命相搏。空山静默，许久，黑影也没有动静。筠溪见着一只云雀在那影影绰绰的一团上停留了一会儿，但那黑影也仍旧没有动作。

他逃了。

竹榻因他的动作而吱呀作响。

不过生死未卜。

野兽？却没有一丝响动。

命大的少年悠悠转醒。一片黑暗中，他最先受到的刺痛，一贯的锐让他还听见屋外的蛙鸣蝉，以及不远的起起伏伏的呼声。

晨时青岚缥缈，临近下昼才云销雨霁，雾气渐散。筠溪趁着晴好，在扁箩筐里铺晒着新采的淡竹叶。

被自己的佩剑刺穿膛。

是个小少年。

目惊心的孱弱。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少年有些茫然。

于是提脚向溪边。

不赏江峰，只因心中伊人胜却万千好景。

却说是个蒙蒙烟雨天。

这一忘竟忘了一天。

一阵忙碌，惹得汗霡霂。

呢？

或许她得找个地方葬他。可怎么立碑呢？她还不知他的名字

虽尚有鼻息，却面惨白，无血，形容枯槁。半边袖已经被划烂，手臂上斑斑驳驳的疤痕，而还算完整的黑衣袍也染了星星的红，的一大块暗红尤为明显，而衣摆尽是半的泥。

又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颊边飞红。

歹人？鹿门山地偏僻，江腰绕，除自己外，筠溪不曾见过他人同她一样住在山中。确实是个匪贼的好去。

莫不是个人？或是个死人？

舟轻飏，意联翩，羞的人儿是未展芭蕉叶，芳心暗暗怯。少年适时打断自己的想非非，微微侧过用指尖轻划江面，皴断波痕，也泛起回忆的涟漪。

或是于怜意，或是别的什么，筠溪把他捡了回去。她虽然不是医者，在山中住了许久，也识采了这么多年的草草，略懂一些药理。与其抛他在山老林里任其死去，不如带回去。

簇簇绿竹掩映，一片清幽之间，隐匿着一条清澈的玉带。落过一天一夜的雨，汩汩声更加清亮，响彻山涧。筠溪自如地拨开竹丛草叶，山中曲曲折折的路早已被她走得熟悉。

筠溪褰裳涉地凑近去看。

看上去量尚小，怎么会受如此待？

可正当她浸泡着布裙准备洗濯时，却无意瞥见对岸绿丛里若隐若现的一团黑影。

却，没有死？

筠溪自我安。

山中住简陋，只能简单地止血，包扎。筠溪坐在木桌边，撑着看着奄奄一息的可怜少年。烛火不明不暗，洒落着淡淡的光，人在灯旁，也有些莫名的哀伤。明明是萍相逢的陌生人，却也会因为他的逝去而悲戚吗？

暴了。

或许或许有救。

想到这，少年突然有些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