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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
武安王和太子刚打完第一场仗,许三娘乘坐的船只才将到四水城。
她们虽赶在京郊码头封锁前上船,航程并不十分顺利。
武安王造反的消息传出,各个地方都加紧封锁,过往船只马车需得历经层层盘查。
原来回乡只需一月的航程,这次足足拖延至三个月。
许三娘镇日穿着素服,脸抹得青黑,轻易不出房门,若出门必定捧着胡昀牌位。
船上同行人虽嫌她晦气,但一路顺利通过关卡,多亏地方上知道船上有胡昀家眷。
大夏官员必得经过科考,状元的事情历来惹人关注。
胡昀发妻捧灵位回乡的事情,俱都有所耳闻,对他们的船只放行得快了一半不止。船老板对许三娘便格外客气,且欣赏她识趣不常出门,住得同别人又远,犯不着什么。
三个月的航程,倒没人明里同许三娘起冲突。
再者,眼见乱世将临,一个寡妇捧着亡夫灵位返乡,着实不容易。
船上众人尚不知自己有多少时日能活,是否有人如同许三娘一般肯送自己回乡。
想到这些,不免唏嘘感慨,对她多有照顾。
待到船只靠岸,脚踏踏实实踩在地上。
许三娘才轻轻吐出一口郁气,一路提心吊胆,终于回到家。
胡昀原也是由寡母抚养长大,娶了许三娘后,寡母没过几年就去了。
如今,胡家只有许三娘一个外嫁来的媳妇。
丫鬟替许三娘掩好帏帽,主仆二人一改在京里的做派,行事十分低调。
许三娘先谢船老板照料,才紧紧抱着怀里拿青布包着的灵牌,朝胡家走去。
船上人见她瘦得竹竿一样,说不得走在路上不用风吹自己就会倒。
便都感慨,这女子真是命不好,夫婿眼看就要替她挣个诰命,却偏偏死得这样不检点,连带着她受了多少耻笑白眼。
许三娘是四水城人,她父亲许嵘乃四水县丞,在这小城,巴掌大的官也不算小。
许家是地道的四水大户人家,她亲娘乃是许嵘原配发妻,早早去世。
父亲并未再娶,家中有两个姨娘,丽姨娘最得宠爱,生的女儿排在第二。
许三娘还要再晚些才出生。
还有一个欣姨娘,头一胎便生了许家长子。
许家上下自小便将许大郎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精心呵护着长大。
连带着欣姨娘地位水涨船高,家中没有正经夫人,她便呼奴使婢,吃穿住行样样讲究排场,视他人为无物。
欣姨娘成日里拘着儿子,不许他去外头,哪抵得住孩子天然对外头的花花绿绿有挡不住的好奇心。
一个午后,许家大郎瞒着人翻墙头跑出许家。
有人见他一路撒欢沿着街跑,再然后,人就音讯全无。
许家上上下下急得满城里四处翻找,拐子做惯这等事,怎会留下蛛丝马迹叫人寻到。
何况四水城四面都是水路,茫茫一片湖,要到哪里去寻人。
许嵘先开始急得不行,待寻了两三个月仍没有消息,心渐渐淡了。
虽是头一个儿子,他又不是不能再生,眼下府里丽姨娘怀了孕,说不得也是个儿子。
欣姨娘失了儿子这个靠山,地位大不如前,又听闻隔壁的贱人怀上儿子,急火攻心,竟中风了。
日夜里抖着声音还在骂丽姨娘,诓骗自己的儿子,小鬼作祟云云。
满府里的下人各有猜测,主家这等热闹,外头多少人拐弯抹角的来打听。
只是这怎么好说得清,认真计较起来,丽姨娘也不是没可能害人。
毕竟那欣姨娘生下长子,孩子一天天长大。
她地位越发水涨船高,当着下人的面就敢说自己要被许嵘扶正做正头娘子,都是一样人牙子手里买来的,谁服气谁呢?
欣姨娘不成气候,丽姨娘福气却好,下人们怎敢背后编排,得罪她,焉知不是下一个欣姨娘。
欣姨娘失势,许府下人们着实松了一口气。背地里故意慢怠,将人耗死才收手。
这欣姨娘为人做事不留情面,狠辣非常,下人稍有不如意便刻意打骂。
她身边但凡有些姿色的丫鬟,不是被强按着配了小厮,要么就叫人牙子来发卖到远处,还专门嘱咐要卖到勾栏里去。
等到丽姨娘生下个女儿,许嵘才着急起来,又大张旗鼓的寻自己的儿子。
没过多久,便又抛在脑后。
原来有正经的媒人上门来,替他说了一门好亲。
许嵘乃是大家族里的庶子,从小见惯拜高踩低,尤其他一向是被踩的那个。
好不容易谋了个县丞的位置,他打定主意要寻一门有助益的亲事,靠岳家提携自己。
只他样貌虽然周正,身份官职却十分低微。
他父亲儿子十几个,除去过节能见一面,一年到头也不曾找他说句话。
许嵘自负傲气,不去讨嫡母喜欢,生母姨娘也不得宠。
外头的人不知道还肯称他一声爷,宅院里的这些下人,个个敢拿鼻孔看他。
若要寻一门像样的亲事,正为难在这里。
身份稍低一些的他都不要,有那家世相当的,他嫌人家只是庶女,这么挑挑拣拣惹得嫡母发好大一通脾气,与他父亲告状后便撒手不管。
嫡母还特意同相熟的夫人放了话,哪家肯卷入这个笑话,将家里的女孩嫁给他。
拖了好几年,许嵘才纳了两房妾。
他后悔不已,当初将心思表露得太过明显,以至于如今高不成低不就。
想着娶个夫人生下嫡子,这辈子好好教养儿子出人头地,叫人不敢看不起他。
哪怕嫌弃媒人介绍的女子是孤女,到底家世还算拿得出手,许嵘捏着鼻子应下。
婚事定好不到一个月,就吹吹打打将人娶进门来。
他夫人娘家十分有底蕴,嫁妆足足六七十担,四水城里好一番热闹,叫许嵘着实扬眉吐气一番。
可惜这夫人生下许三娘,落下些妇人病,身子一直不太好。
等到许三娘十岁,便撒手人寰。
许嵘灰了心,懒得再娶亲,便由着丽姨娘打点中馈,自己在外头花天酒地,家中诸事不管不顾。
原配生的女儿没了亲娘,十岁懂得不少事情,将自己拘在闺房里头天天绣花写字。
许嵘自觉好吃好喝供着女儿,姨娘对她也十分恭敬,再没什么可操心的,镇日里忙完公事便出门寻乐,不管教养女儿。
等到许三娘十六岁,从娃娃时就定下的夫家忽然退婚,闹得家里好一阵鸡飞狗跳。
许嵘才惊觉,忽视了女儿。
他倒还有几分良心,晓得姻缘对女子的重要性。
慈父一般叫许三娘到书房去,挑了好一摞男子的画像给她看。
父女两个精挑细选,勉强择中了胡昀。
年纪大了些,相貌倒是十分周正,秀才身份,家中没有妻妾,四方乡邻里的名声极好。
许三娘被退亲的事闹得大受打击,看这胡昀确实不错,点头答应嫁人。
她是许家唯一的嫡女,许嵘知道她受了委屈,很有几分厚道,舍得掏出一半她娘的嫁妆给她做陪嫁。
出嫁没多久,胡昀便中了乡试。
夫妻两个样样有商有量,谁瞧了不赞姻缘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