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挲着指尖一对木质的吊坠。那吊坠上没有任何灵力，已经能看些时间残余的痕迹，也看得它的主人似乎常常这样抚摸它。好像在它上寄托了许多的忧思，怀念。

震慑，已经能得到了。

就如他刚从蓐收禺疆离开时，自顾自以为的那样。他原以为自己脱牢笼，已得自由，可彼时低下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泥沼里奔行，只不过是从一更庞大的泥沼，回到了他原先不曾发觉的泥沼里罢了。

索命运不算偏颇，虽然他那时不知。

缠山，折柳，鹣鹣斫颈……

那一刻他清楚的受到这人是要死了的，可那一刻，对方的眸中没有一丝一毫对死亡的畏惧，亦无半因苦痛而来的弱与不堪。

就如同二百多年前那样，即便兜兜转转，他们曾刀兵相向，曾相互戕害，曾在对方的心中烙下的刻痕，

更何况整个正，对于相柳几乎可以说是闻风丧胆，也没几个敢真的单对单与他手。

涂山璟从不反驳他的决定，甚至一丝异议也无，只是那一日重伤归来时，他无声无息走到相柳背后，倒下那一刻，染满鲜血的手也不过握住相柳一缕银发而已。

既如此。

送了相柳离去的涂山璟本在练刀，可随着夜风将相柳的声音送到他耳中，他却骤然停下了动作。

年年山下玉蒹葭啊…相柳，若不是为了那年年山下的往复俗常，是不是你会为了你的鹣鹣，早从这红尘当中逃离而去了？

相柳甚至知，他为何伤重至此却还非要孤回到寒玉来找他。

涂山璟实在不知，他会不会终此一生，也抵不上那个死人了。

而它的主人呢？

“缠山闻酒赶落，月折柳清光华。鹣鹣斫颈今相近，年年山下玉蒹葭。”

相柳那日跪在塌边，为义父祭奠，回首时，是奄奄一息的涂山，他虚虚的握着他的一缕发，疼的都在微颤，却不肯多用半分力气扯疼他。

如果这时的相柳对他，有一丁，哪怕就那么一丁的责难，他恐怕都难逃一死。他会觉得相柳并不恨他吗？怎么可能呢，涂山璟甚至比相柳都清楚他对他的恨了。

相柳手中酒壶举，壶中洛桑清光，落他中，他朗声笑着，笑声攀过山岗，散林野。

久久凝望，可最终他还是低下了，边一抹苦笑。

那是相柳第一次，第一次为涂山璟动。

他在照看辰荣，他在撑着这个失去了相柳的辰荣不能被正发现的大厦将倾。

可他分明从那几句随的话中，听了相柳的寂寥。

在涂山璟刚‘师’时，相柳的决策难得失控了一段时日。他好似迫切的想要成往日的所求，于是那段日事事激，直到涂山璟因以他的份行被截杀重伤归来，他那急切的行事才戛然而止。

涂山璟总算学得了一些相柳刀术的影，虽然威力不足，但上大乘后期四重境的修为，也算是能唬住人了。

回首望去，那人懒散的歪在树上，树荫影影绰绰遮蔽着他满的莹白，叫涂山璟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那一刻的相柳，终究还是选择了救人。

那双黑亮的，染了血的眸里，尽是他的影。

胧，斑驳。

因为往日里的他就是这样，因为他不能叫人瞧，今日里在外界的相柳与过去的有半分不同。

索就在泥里打。

去来，生落。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选择了以这样的姿态，匍匐在他后。

它的主人正在看月亮。

他好了死在相柳手中的准备，他说过，他情愿死在相柳手里。

他中的满怀的不舍与心痛何尝不是死亡到来前最后的汹涌。

涂山璟望着那一片斑驳的树影，长长的望，好像要把那树影中笼罩的单薄的白望里，刻在魂上。

他在担忧，在心痛。

不是心痛自己生命的消逝，却好似在心痛若他离开，留他一人该怎么办。

相柳酒力本是不错的，可惜从禺疆蓐收归来后，再喝这洛桑酒，就再也喝不完两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