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那张照片只有一半，妈妈的肩膀有撕开过的边，隐隐可见当时妈妈边应当还站着一个人。

“我说了不许学就是不许学！”

何思君突如其来的一声怒吼把何皎皎角的泪又了回去，可几秒钟过后，更响亮的哭声从小小的人嗓里迸发来：“何思君你骗人！你本不是我爸！我也没有妈妈！学校里的同学说得都是真的，我是你从臭茅坑里捡回来的野！你本不我！”

“可是谭叔叔都说我唱得好听，他说我唱得像……”

那之后何皎皎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她不再缠着何思君闹着要学戏了，她也不再问妈妈到底去哪儿了，从那时起她突然迷上了画画，她尤其喜画人，画形形的人，画她记忆中本不存在的妈妈。

后来年纪大了，他每每想起那次吵架也还是会忍不住笑来。她笑自己的幼稚，笑自己的倔，笑自己竟然从小就会说那些刀般的话，一遍遍地去伤老何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她记得当时老何圈红了，他叹了一气，拉着她的小手来到书房，他从钱包夹层里拿了一张黑白照片。“饺，这是你妈妈，她怀里的女孩是你，当时你才一个月。”她记得当时老何的鼻尖也红红的，“何皎皎你记住，你不是野，爸爸妈妈永远你。”

“不许学戏，一辈都不许学。”何思君的吻恢复了平静，他收拾好被女儿折腾得七八糟的那些老件，捡起地上的荔枝，又拿来扫把和墩布去清理打碎的。“为什么？为什么你和妈妈都能唱戏，我却不可以？”何皎皎依旧跟在老何后面追不舍。

“唱戏需要天赋，你没有。”

意冠、鱼鳞甲、黄披风、还有那把长长的宝剑，她学着剧院里那些大人的模样，给自己涂油彩，画眉，朱。大人的衣服穿在小人儿上变成了拖地长裙，她拿起那把宝剑挥舞，钥匙开门的声音也响了，她大声一喝：“老何！看剑！”老何愣在了门，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啪”一声掉在了地上，碎了几个，清裹着黄黏糊糊地来，渗瓷砖的隙里。此外还了几颗青红相间的荔枝，是之前何皎皎吃到嘴里上火起泡也还要继续吃的妃笑。

见何思君抬手一个掌就要落下去，何皎皎吓得傻了，接着哇的一声，泪扑簌簌地从她脸上落了下来。可老何还是温柔地抹去了女儿角的泪珠，一件件地把小大人上的行都卸下来，耐着说了一句：“以后不许再碰这些东西了。”她搭搭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扑老何的怀里继续蹭，边蹭边哼哼：“爸爸，我也想学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