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孟芝贻在床上哼着小曲摆起了线和针，蝶祎瞧了笑起来：“以前刘妈教咱俩女工，没见你这么上心过，怎么太打西边来了？”妹妹手中的活儿越来越快，她说：“思君哥和他朋友送了咱这么多吃的，我不得给他们些回礼。”她脸上神一僵，扯着嘴角笑了笑，见此芝贻一下钻了她被窝，笑嘻嘻问：“哎呦，你这是担心我抢你男人呢？你好小气哦。”

不知不觉冬了，翘首以盼多日，何思君与谭竺生终于盼来了孟家妹二人，清晨一大早他们就赶到了火车站。遥遥一望，一辆绿火车“吭哧”“吭哧”地驶站来，他们二人手里拉着一条横幅：“烈迎上海京剧院的优秀同志赴京学习革命样板戏。”人们从绿车里鱼贯而，何思君的脑袋探得比谭竺生还长，他一就瞧见了人群中的那张脸。孟蝶祎扎了两条麻辫搭在前，脖上系着一条红围巾着青灰的棉袄显得格外扎，她后跟着来一个女孩，想必是她在信中提到的妹妹，芝贻。孟芝贻留着一齐耳短发，脖上也系着一条红围巾，还着指手，不等开，她就笑盈盈地与何思君伸打招呼：“你好，我叫孟芝贻，听我说你是她对象。”蝶祎红着脸低下了，小声辩解只是普通朋友，何思君却大方地挽住了她的手，谭竺生在他边上嗤嗤笑着起哄：“我与何思君同志代表院里迎你们，由我俩负责把你俩安全送到宿舍楼。”

北京一下雪就变成了北平。何思君挽着孟蝶祎的手，在漫天飞雪中把她带到了自家四合院的杂屋里。只瞧他翻箱倒柜半天，最后掀开床下一块地砖，拿了一个大木箱，打开箱一瞧，里面的如意冠、鱼鳞甲都是她梦也想扮上的行。

两个男同志送的果与心堆满了妹二人房间里那唯一一张小桌，她们兴冲冲地打开一看，有苹果和鸭梨，还有红艳艳的草莓与各式的香糕。她们原先在上海吃过草莓，但这玩意儿产量少还贵，就算是她们家条件好，母亲也很少买给她们吃。前袋里的草莓约莫有半斤，孟蝶祎只吃了两个，剩下的全让给了妹妹。芝贻吃得嘴上挂满了甜滋滋的，她手里还着一块枣酥，笑着说比爹地从苏州买回来的稻香村好吃，不那么腻得慌。

腊月时分那条围巾织好了，下雪了，今年的初雪来得有些晚。天蒙蒙亮，孟蝶祎一把拉开了窗帘，孟芝贻探个脑袋凑过来，楼下站着两个人影，接着哨声俏地响起。孟芝贻特意带上了那条她耗时半个月织好的围巾，她抢在前面兴冲冲地踩着雪向那两人跑过去。何思君问：“蝶祎呢？”此话一，她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她闷闷不乐地把围巾往谭竺生怀里一，他喜望外，问她这难不成是专门给他织的，她不耐烦地了。

“蝶祎！”心上人扑了怀里，何思君把孟蝶祎冻得泛红的手捧在掌心里呵了一乎气，他伏在她耳边小声说今天要给她一个惊喜。她在他怀里应了一声，又偷偷去看了一妹妹，芝贻嘟着嘴给谭竺生围上了那条围巾。

“你在信里说，样板戏早就演腻了，还是想扮虞姬。”他小心翼翼地从箱里拿如意冠，悬于她上方比划了一番，又从箱里拿油彩妆笔，挽起孟蝶祎的手轻轻地摇。

“这些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今天我为你扮上，好不好？”

后了脖上的围巾，轻声说了一句：“二十多年了，你心里还惦记着蝶祎和她妹妹呢？”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孟家妹两人偏偏都只对何思君情有独钟，不论他怎么逗孟芝贻开心，孟芝贻里永远都只有一个何思君。

那天雪下得很大，何思君跟发小带着妹二人去了后海溜冰。孟蝶祎平衡不好，他就扶着她慢慢在冰上走。她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往妹妹那边看去，芝贻与竺生挽着手在冰上绕着圈划，一个不留神她在冰上摔了个大趴。何思君笑孟蝶祎是个小笨，他拉着她在冰场边坐下，捂了捂她的手，又了她摔疼的膝盖，她忽然抓了他的手，问他：“思君，你觉得我妹妹是个怎样的姑娘？”他笑着说：“芝贻？好的呀。”她又说：“我这个当的，从小就让着她，疼她。”说着，她笑着叹，“但如今有些事我不想再让着她了。”这两三个月来，何思君能受到芝贻总是有意无意对他示好，有些事明显越了界，失了分寸。他知她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便亲昵地咬着她耳朵说：“就是天仙来了，也比上你一半好。一会儿跟我回家，有礼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