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俞靖安将他拦在那里。
“你只记得齐天河给你钱粮,可还记得我堂堂探花郎抛却锦绣前程给你做了三年军师!我为了什么,萧鸿飞!”
“你要我亲眼看着你去送死吗!你欠落日马场的义气,就不欠我的吗?别说义气,你今天要去了,从此后还要欠我一辈子!……萧鸿飞,你当真要去吗?”
“靖安,我清楚,我不能拿百姓做赌注,哪怕是假的,我也要去探一探真假。”
俞靖安拦不住,清楚这一去恐怕有去无回,于是先去兵部尚书顾威那里求了文书,他跪了许久,膝盖发麻,在下雨天里疼得厉害,可他还是跪的笔直。
顾威不满意,终于等他连腰都弯了,才稍微满意似的,随手将文书丢给了他,可是还是晚来一步,就差一步。
就差那无数快马都追不上的一步。
他从没有骑过那么快的马,不停喊着刀下留人,焦急到差点从马上摔下来,文书就在他手里,被雨淋湿握在掌心里,显得冰冷而无情。
可他没时间管,一句话拦不住早已两手杀孽的人,他杀了夜不收所有人,再多一个萧鸿飞又怕什么呢?他敢如此行事,赌的就是他们根本没有门路跪一跪王权。
可是俞靖安毕竟还拿到了文书,“杨帅!兵部尚书顾威宣萧鸿飞回京,你还不住手!是要抗旨不尊吗?!”
将士拉满弓箭,呼啸着向萧鸿飞而去,他亲眼瞧着他万箭穿心,还要割颅洒血,文书在手里握的指尖发白,他目眦尽裂,一把摔了文书,从此后,他们的世道飞灰湮灭,而小人的世道刚刚开始。
俞靖安瞧着,身体发冷,觉着自己大概也死了,杨帅冷哼一声,从旁边将士手里接过来一个盒子,刚刚装好的项上人头,散发着血腥味,扔在了他的面前。
他生生的愣在那里,好似不知如何行事,过一会儿,才茫然下了马,腿一软,差点跪倒,他走向那被扔下来的盒子,耳边呼呼风声与杨帅的笑声交杂,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是愤怒更深,还是痛更多些。
膝行的这几步,仿佛用尽了他全部力气,他跌落在地,将那黑盒子抱在身前,一滴泪滑下来,谁也没有瞧见,无声无息的,便淹没在了细雨里,“萧鸿飞,你看,你不信我,是什么结局,后悔了吗?”
死人回不了话,生者依旧刀刃相向,杨帅懒得看他们生死相隔,声音冷了下来,指着俞靖安说,“放箭,射死他。”
“今日之事,绝不能留下一个活口。”
守城将士的箭毫不犹豫地射下来,萧黎羽正好赶到,生生为他挡了三支箭,俞靖安没时间理会,只能匆匆问了一句情况,便即刻上马,带着他离开了城楼旁。
两人无处可去,只能一直跑,他抱着怀里的盒子,最终将萧黎羽托付给村里众人,带着居庸关城防图,便一去不回。
从此后,世上再无探花郎俞靖安,有的只是死在城楼细雨下的俞靖安,他在尸山血海里重生,只为了给萧鸿飞报仇。
俞靖安醒来,依然还在蛮人营帐里,巴图蒙刻和彻辰商量了几日,终于有了结果,今晚便是攻城的最佳时机。
“关山众人早已不如当日,居庸关此刻正当薄弱,哪怕有江湖人士,也抵挡不了我十万大军,我们要把握好机会,一击即破,踏破中原!”
那一场战,惊天动地,居庸关死伤无数,俞靖安站在城楼上,瞧着这些人一个一个死去,竟有些快意,漫天大火燃烧起来,像曾经梦魇里的无数次身处其中的痛,他已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也只是想再见一见萧鸿飞,他报了仇,亲眼所见哀鸿遍野,却毫无波澜,如若他能回来,这些又都算得了什么呢?可惜,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一句……来不及。
到头来,也不过是我作茧自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