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坐直

到了这时候他反而不怕了，只有尘埃落定的安心，他半生汲汲营营,先是谋算亲父，再是与嫡母相争,以为自己争赢的时候他不觉欣,只到惶恐，如今输了，才是各得其所。

司徒远抬起，笑得很轻佻：“是么？一会儿在泉下见了阿耶，儿把母亲这话转告与他，不知他会恼成什么样。”

司徒远等了一会儿，腹中开始绞痛起来。

“你阿耶的几个儿里，就数你最像他。”卫滢接着。

司徒远低下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指摁了摁太，仿佛这句话很难懂，良久之后他低声：“谢谢。”

他细细端详那只白玉觞，与他方才打翻的是一对么？方才那只雕的是缠枝莲纹还是卷草纹？他使劲回想，仿佛这是他死到临最要的困惑。

司徒远的目光在卫滢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看不清她的神情,便轻轻掠到一边,看了看站在她侧后方的内侍，金盘,执壶,玉觞。

王妃嘴动了动，声音有涩：“很早，五年前。”

内侍跪下来膝行上前，卫滢伸手去拿执壶，一只枯瘦的手拦住了她。

“若是我狠狠心杀了你呢？”司徒远笑着望她，里有戏谑的光。

“世。”王妃不轻不重地唤了一声，就如平日唤他一样。

卫滢向后的内侍挥挥手。

“母亲是什么时候看来的？”司徒远还是问,仿佛例行公事。

她没有提到他从生母那里得到的一半卑贱血脉，他真的对她心怀激。

卫滢摇摇，也笑了：“你毕竟着你阿耶的血。”

“怎么好劳动阿娘。”司徒远说着自己端起酒壶，给自己斟了满杯，手稳稳当当，一滴也没洒去——她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条路容易些。

起来不堪一击，挑坟的光倒不错，正方便我们青州军瓮中捉鳖，在下替使君多谢丞相厚谊。”

门帷掀开时室内乍然一亮,司徒远忍不住觑了觑。

话落扬手一刀结束了蔡宾的命。

良久，司徒远轻声：“阿娘，我该上路了。”

卫滢面对他坐下，中间隔着半局残棋。

五年前,司徒远略一回想便想起来了，有个侧室

“能得你这席话，我也算死得明白了。”司徒远了背，他的脊背总是不知不觉地垮塌下来，当初王妃为了纠正他的坐姿了不少力气，到了临走的时候，他不想叫她对自己彻底失望。

第175章官

卫滢的裙裾在金石地上逶迤窸窸窣窣的声响，像蚕啃啮桑叶。司徒远抬起，只见她背光站着,有昏暗的面容和光明的廓。

自他长大成人后她就唤过他的名,他没忍心杀她，不知先前在殿中那声“阿麟”有多大的功劳。

“你阿耶当初没杀我，你也不会杀我，只需把我关起来便是了，如此便不必杀妻也不必弑母，很容易是不是？你和你阿耶，都是志大才疏之人，故而你们会选容易的路。”卫滢说完顿了顿，仿佛发觉自己说得太多了，抿了抿嘴沉默下来。

毒酒，竟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