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跑八丈远，在冷风里了,脑清明了些,再回想起方才那一幕,突然疑心是不是自己听错了，随即又否定了这念,膻中三个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可能有歧义，可卫琇的神情分明那么坦，抑或他自己也没有想，只是脱而的一句寻常关心罢了？

钟荟是惊多过喜，不过故人相逢总是打心里兴的，两人寒暄了几句近况，一时无话，这池很小，是钟熹平日洗笔用的，池漆黑如墨，已是秋时节，池边一株秋海棠叶凋零，一阵风过，一朵半枯的海棠扑簌落中，往下一沉，复又浮起，带起一圈圈涟漪。

第103章

既然叫人家逮住了，不上去见个礼便说不过去，钟荟只得往池旁走去，在两丈开外站定，装模作样地拧眉打量他一会儿，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卫公，适才没认您来，真是抱歉。”

“原来如此，”卫琇，“今日正逢休沐，我来看望钟公，不意在此相遇，实是意外之喜。”

卫琇也回了一礼，待她转走几步，突然叫住她，钟荟疑惑地回过来。

孙女把话说到这地步，钟熹也束手无策，只得放下不提。

钟荟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这也难怪，实在是卫琇其人太过清微淡远，这话若是旁人说来，不用说一定被当成轻薄的登徒,可从那么尘的一个人中说来,只教人怀疑是自己心思龌龊，这才曲解了他无邪的本意。

走动，可她怎么能为了自己的一私心让他举步维艰呢？那是阿晏啊。

卫琇抬望了望天空中的云：“今年的秋天很晴。”

卫琇嘴角微弯，一派光风霁月地：“钟氏家学没有只能带书僮的规矩，横加束缚压迫膻中，容易气滞血淤，于有碍。”

钟荟愣了愣，猛地反应过来膻中在哪里，浑的血都往脸上涌，连耳朵带脖都红成一片，二话不说就跑。

钟荟与钟熹拉了会儿家常，估摸着常山长公主一堂课该结束了，便辞别了祖父往回走，一院门却见东南十来步开外的小池边站着个熟悉的影。

卫琇听到脚步声转过来，一见是她便笑了：“好久不见了，方才就觉得面善，果然是你。”

卫琇也不戳穿她，也不问她如何会在钟家，为何打扮成书僮模样，只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她，钟荟叫他那仿佛悉一切的神看得心里发，浑不自在，睛一闭，将常山长公主又卖了一次。

她不敢再看下去，赶向他行礼别：“长公主还在等着我呢，先告辞了。”

钟荟，目光不由落在他随风轻动的衣袂上，突然想起以前见他似乎总是一利落轻便的胡服，原来换上宽袍广袖的衣裳如此有风致。

如此一想,钟荟不由惭愧和忐忑起来，自己方才那么小题大作,不知会不会伤了他的心,同时她心底难以察觉的所在，一绷的弦也松了下来

钟荟不经意一回眸，见卫琇正望着她，睛也如那墨池一般，在秋日微茫的晨光中潋滟着，她的心突然就像那朵秋海棠一样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