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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话说,穷寇莫追。孟开平这一仗虽得胜了,却远不够快意。
他原想将福晟一行逼入绝境,待他垂死挣扎之际,再教他好生瞧瞧昔日的赌局究竟孰胜孰负。
在孟开平看来,师杭如今就算对他不是死心塌地,至少也是心生爱慕。他将心爱的女人留在了身边,才是笑到最后的胜者。
福晟曾耻他胜之不武,可无论如何,错过便是无能。即使有一次堂堂正正对阵的机会,福晟,乃至于这数十万元军,不还是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吗?
如果福晟只是带兵前来,孟开平本不会如此煞费苦心地截杀他,可福晟竟敢翻脸对师杭下手,这是孟开平绝不能容忍的。
三人间的恩怨到了这一步,除了以死作结,并没有其他路可选。
孟开平是个下得了决断的人,更不是个慈心的。早在攻下建德时,他就默默立誓,定要挥刀纵马砍下福晟的头颅悬于城门口。
如此,既能让元军胆寒,也能帮师杭彻底斩断过往种种情丝,不再因外人阻碍他们的将来。
但孟开平还是太目空一切了。他百密一疏,没有想到福家会豢养贴身的死士,更没有料到张士诚会舍兵来援。
这一局,他胜了,却也似将输。
当夜回去后,师杭便病倒了。不知是不是中元夜阴气重,这一病,竟从初秋八月断断续续绵延到了深冬时节。
建德城江清月明,孟开平照旧在府衙后院为她单独开辟了一处幽静居所。病中,师杭听说红巾军攻克了睦州和婺源下辖的兰溪,紧接着,胡将军乘胜一鼓作气进军婺源,可惜没有攻下。
九月,孟开平生辰时,师杭绣了个香囊送到他手上。
香囊以青蓝为主调,石青的绸面作底。一面是月白牡丹,一面是福寿纹样,石褐的抽绳另配了串珠相连。既全了富贵福寿,又不落俗色,雅致考究。
她许久没仔细做过女红了。这香囊针脚极繁复,费了她不少功夫,加之师杭体虚,一日至多做半个时辰,好在赶在生辰前总算是完成了。
“……我在其内放了些白芷、川芎、岑草、排草、山奈、甘松。”
师杭细细解释道:“你若觉得合宜便佩在身上,若不合宜便放在床帐旁,亦可驱邪安神。”
“何苦呢。”孟开平不知她在悄悄绣这个,“便是明年后年再绣也无妨,你身子不好,何苦赶得这么急?”
师杭轻咳几声,柔柔道:“若不急,我怕绣不完了……实在没什么送得出手的珍奇物件,绣罢,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这话说得又颓丧又不详,孟开平忙止住她的话,轻斥道:“胡说八道!有我在,阎王也不敢招惹你。不过是咳疾罢了,你少思虑,在这院里好生休养,什么都不必想。”
他是从不信神佛鬼怪、因果报应的,听罢,师杭只勉强笑了笑,没有接话。
而后又过了两月余,虽经历秋冬,可园中并不全是萧瑟之景。东南角有棵柿子树,到了这会儿,枝桠上一颗颗柿子日渐熟透。
柿叶翻红霜景秋,师杭常坐在躺椅上,透过那树望着天边云卷云舒。
这一日,院中来了位不速之客。师杭正昏昏欲睡,却听青云唤她道:“夫人,黄将军来了。”
哪位黄将军?
师杭倚着身坐起,青云则眉头紧蹙道:“您若不想见,不如奴婢替您回了罢。黄将军是奴婢从前主家的公子,有几分恩情在,想必不会为难的。”
原来是黄珏。师杭想了想,理好衣衫道:“无妨,请他进来便是。”
黄珏步入院内时,只见一女子正细碾茶饼,旁侧炉上白雾袅升,真真好一幅闲适之景。
“师姑娘。”他迈步上前,“许久不见。”
如今,似乎再没人会唤她姑娘了。
师杭抬眼,向他回礼,浅笑道:“许久不见,黄将军。”
只这一句话,便教黄珏怦然心动。师杭拿出最规矩的待客之道,邀他落座,而后罗茶、点茶、分茶,一盏香茗被推了过去。
黄珏道谢,端起茶盏一品,原来并非徽州茶,而是兰溪茶。
“你消瘦了。”
黄珏望着她的憔悴病容,闻着院内丝丝缕缕的苦药味,放下茶盏叹道:“病从心起,喝再多的药也无用。孟开平应当待你极好,身边仅有你一个女人,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黄珏生了副俊美张扬的相貌,一年多不见,师杭觉得他同齐闻道一般,已经完全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是个名副其实、威势颇重的将军了。
“因为我是个贪心的女人啊。”师杭又压不住咳了几声,半开玩笑道,“如果我不贪心,早该跟你去了应天,不是么?”
黄珏无奈道:“你还真是记仇。我跟孟开平之间的不痛快,其实早就无关于你了。我此来探望,是真心拿你当故友的。”
师杭觉得他转变得太快,淡淡道:“难道孟开平不算你的故友?可我瞧你待他,倒是巴不得他早死为妙。将军还是高抬贵手,莫要抬举小女了。”
黄珏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硬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