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天幕（下）

一张由暻哥哥亲笔签名的手绘地图可以通行军舰十二道关卡，密码写在指示图旁，连个箭头指向维修仓库的缩略图。

铁皮将直升机轰炸声隔绝在外，除了船体稍有晃动，她也算一路畅行无阻。

维修库顶灯不够亮，昏暗中，霍曦攥紧拳头，迫使自己沉心辨认数字，生怕操作不当，启动军舰内部的报警系统。

叮——

绿灯一闪，密码门解锁，她急慌推开条缝，刹那，陈年铁锈混合血腥味儿破门扑出，刺激的人眼睛干涩，喉咙深处涌过一阵痒痛。

霍曦皱紧眉头轻咳两声，抬起袖子掩住口鼻，绕过满地滚落的钢管和维修工具，走向角落，看缇慕活像一尊石像，双手指缝浸满血渍，怀里抱着小男孩趋于失温的尸体，散发着歇斯底里后的死寂。

再多心理建设也不及亲眼目睹一场悲剧。

霍曦屈膝缓缓下蹲，心知说多少对不起也枉然，既得利益者没资格为哥哥的暴行开罪。

她只能愧疚垂首，喉头涩然道出一句：“暻哥哥真的爱你，缇慕妹妹，哥哥谋划所有事情前，都会想方设法保住你和孩子。”

“怪就怪这个家不安生，每个人都走在刀刃上，任谁跌下去都是死局。”霍曦目光瞥向海侬尸体，又好言劝：“别折磨自己，妹妹，你要好好活着，替你的伙伴好好活下去。”

几句话点醒姑娘的了无生气，她双眸渐渐凝神，唇瓣张了又合，声线细弱干哑，问道：“曦姐姐，VIP名单的密…密钥已经交给小先生了，海侬能留给我吗？”

听妹妹终于有回音，霍曦眸色湿润，激动颔首，“嗯，好，我会给海侬找一块风水好的墓地，还是回到他的国家去葬？要不先请寺里的老僧人们为他诵经超度。”

“不，不要墓地。”缇慕木然摇头，脸颊抵在小男孩温凉头顶，讷讷出声，“墓地只有小小一块地方，海侬已经住够了。”

“好，都听你的。”霍曦伸手紧紧攥住缇慕的手，连忙承诺，“你想海侬葬在哪里都好，全交给我来办，不让暻哥哥插手。”

听到丈夫的名讳，缇慕脸色泛出苍白，倒抽一口冷气后从曦姐姐掌中抽回自己的手，指尖死死捏住怀中小男孩破烂的衣角，纤细双臂将他的身体再往怀里拢了拢，试图保住海侬逐渐消散的体温。

爱屋及乌在她的爱情中不成立，自己无数次的原谅和纵容，到头来只能换来一场骗局和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然后，旁观者再来推心置腹的讲一句，说她的丈夫有多爱她。

“曦姐姐，我是不是不能提离婚？不能赌气和他吵架，也不能用绝食和宝宝威胁他？”缇慕失神望向仓库斑驳的墙壁，有气无力道，“爸爸妈妈，你和曜少爷，你们都很照顾我，我不能让你们没有家。”

几个问句叫人如鲠在喉，霍曦看向缇慕空荡的眼，心里清楚这个家如果再添动荡，无疑是雪上加霜。

小姑娘的隐忍叫人心痛，这分明是一出以善为名的绑架，而最荒谬的，恶的源头也出自他们。

倏地，霍曦喉头坠得生疼，连连向她保证，“不会了，妹妹，再也不会有第二艘东方公主号了。暻哥哥从这艘船上得到的教训几乎毁了他的婚姻，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婚姻…”缇慕喃喃自语，深提口气，任由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