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楼甚是羞惭，想要说对不起，可是发生那样的事，一句对不起未免太过轻率。过后他提要去探望，红缎摇：“她看了你只怕病得更重。”说完见顾明楼有些无地自容的模样，忙改：“她只是神不济，所以不能见人。”可是顾明楼明白她心里怪自己，毕竟一切都是自己兄长所为。

路过月昭时他犹豫了许久，终还是将船泊在岛边上了岸。昔日还算闹的月昭，而今竟是如此冷清寂寥，连个守门的都没有。挂在大门的长明灯在门框上“啪啪”敲打着，门里麻雀百无聊赖地啄着草。

顾明楼黯然，起告辞。走到门时红缎又唤住了他，犹豫着：“也许你愿意再见一次雅雅——就是我的儿。”

那只装着骨灰的白瓷坛一直静静摆在桌上，丫鬟们每次屋都是胆战心惊，顾帆便劝说顾明楼让青罗土为安。顾明楼沉默了几日，这天终于起了个大早，带着骨灰去了月昭。

枯坐了一阵，红缎忽然：“也许今后我们不必再见了。”便等于是下了永久的逐客令。

之后两人便无话可说，偌大的地方，一旦少了人迹，便是格外萧条。明明是天，窗外的树枝上却没有几片叶，光秃秃的树枝上两只麻雀在打架，“唧唧唧唧”叫，令人心直发慌。

闻着那郁的药味，顾明楼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他认得那丫鬟是服侍红缎的，难是红缎病了么？

顾明楼愣了一下，毕竟还是随着她去了。雅雅正躺在摇篮里熟睡着，比起之前长大了些，眉目越来越象青罗。顾明楼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睡梦中的雅雅裂开小嘴“呀呀”了一声，鲜红的角绽放一个明媚的笑意来。顾明楼情不自禁在他面颊上印下一个吻。

他仰起茫然看着，阵阵凉意从脚下升起，寒刺骨。怀中包裹里的瓷坛迅速地冰冷，心却是冷煎。若非当日自己误闯这片禁地，或许青罗就不会死，他会在山中再活上几十年，风一样来去自如，无所谓喜，无所谓悲伤，不论怎样，也总好过化作尘土。

有问必答，只是决不多言。顾夫人虽然着急，却也没有法。

去沿着鹅卵石小走了一阵，看见一个丫鬟端着托盘走了过来。那丫鬟拐过弯，冷不丁瞧见个男人站在前面，惊得“啊”了一声，手上的托盘也到了地上，一碗汤药泼了一地。

策行到那片林外，乌鸦停歇在黑的焦炭上“呱呱”叫着，是墨灰的天空，有一弯曲的枝往上伸去，如是一只细瘦的手臂，一团黑沉沉的乌云移过的时候，“啪”一声折断了，褐的手掌垂了下来，风里隐约带着血腥气。

红缎解释：“他总是喊‘呀呀’，所以小名就叫他雅雅。”看着孩恬静的睡颜，憔悴的面上忍不住一丝怜之。

顾明楼回想起青罗曾解释说“呀呀”就是爹爹的意思，不禁淡淡一笑，然而余味却是异常苦涩。又听见红缎：

大约是听见响声，有间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红缎从门里走了过来，没多少日的工夫，她却是瘦了一大圈，风一摇摇坠。

看见顾明楼她面白了一白，默然了片刻，便过来请他去小厅里坐。坐定后顾明楼问她可是病了，她踌躇了一下，然后告诉他说病的人是她母亲——人年纪大了，难免经不起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