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你要记住，在我这里，你先是个罪人，再才是个人

一道巨大的闪电从窗外闪过，映得两人的脸色都苍白似鬼魅，卧室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直到一声惊雷炸响。

“轰隆——”

巨响刺挠耳膜，心尖发颤的同时，外边地动山摇，瓢泼大雨瞬间将整个北京城浇成了水帘洞，雨水重重砸在地上，溅起无数细小水珠，弥漫的尘埃和水汽让能见度极低，汽车紧急的鸣笛声尖锐地响起，猩红的尾灯连成了一长串，像是一条通往冥府的亡灵之路。

雨水和泥土混合形成的浑浊土腥气味悄无声息地从门缝里钻进来，直到各个感官都察觉到了这场雨的凶急与无常，像是在暗示着一场撕心裂肺的悲壮结局。

周京泛肿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一下，她看着尤珉月难以捉摸的模样，真的很怕她就此决绝离去，怕事情再没有婉转的余地了。

心里干着急，急切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我......”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她裹着纱布的手臂压到了尤珉月的膝盖，殷红血液慢慢地渗了出来，将洁白的纱布染成凄惨的红。

那抹殷红跟尤珉月意识模糊时看到的淋漓鲜血重合，一时间只感觉到头晕目眩，缺氧的窒息感又悄悄地盯上了她，并在她又一次毫无准备的时候对她实施致命一击。

周京绝望悲怆的脸和蔓延至整条小臂的鲜红并没有让尤珉月觉得心里有多畅快。

那股子铁锈的腥甜涌上了咽喉，她咬紧了牙关，俯视周京的眼里涌动着晦暗不明的微光，像高高在上的神明审判着她罪恶的信奉者。

“你对我做的事情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翻篇的。”

尤珉月的声线太冷，冷冽逼人，开辟出一道永世无法横跨的鸿沟，她站在这一边，而尤珉月站在另一边。

周京小前半生没有什么绝望、崩溃的时候，就连逃到雨林被恐怖分子包抄，从四面八方伸出来的漆黑枪管对准她的时候，她抹着军绿色油彩的脸上都是不可一世的睥睨，自傲如她压根就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

死又有何惧，她怕死得不够轰轰烈烈。

而此刻面对着尤珉月，她红肿眼睛里的神采渐渐褪去，褪成了燃料烧尽的灰暗，她眼眶里最终只各装着一抔凉透了的灰烬。

身体如灌了铅般沉重，高傲的头颅颓丧落魄地低垂着，颈椎一节节圆润的骨从皮肉下凸出来，像是下一秒头颈就要分离了。

做过的事情永远不会消失，犯下的罪孽永不可得到原谅，周京在这里心灰意冷地等待着来自尤珉月的最后的审判。

尤珉月满眼的复杂，周身的温度在冷与热之间交替，冷时骨子里都在打着颤，热时后背窝着一片腻湿。

正如周京所想，她对周京的恨永远不会消失，但她更不能轻易地放过周京，没那么便宜的事情。

无声地长呼出一口气，发软的舌尖抵着齿根，上齿用力地咬了一下，痛觉刺激神经。

伴随着一声响过一声的雷鸣，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格外清晰地，有滞后性地在耳边响起，响彻云霄，盖过雷鸣。

“周京你得拿你的一辈子来赔我，你要记住，在我这里，你先是个罪人，再才是个人。”

等着宣判”死刑”的周京猛地抬起头来，因为头抬得太猛，眼前是一片血红色的昏黑，她茫然地眨着眼，尚未看清尤珉月的脸，一双手便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尤珉月。

搭在床沿的腿蜷上了床，以一个别扭的跪坐着的姿势往尤珉月身上扑。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判”死刑”，没想到却只是”监禁”，还是她求之不得的留在尤珉月身边的终身监禁。

何其幸运，何其激动。

猩红血色慢慢地从视网膜褪去，狂热与狂喜交织着在她被灯光照亮的脸上闪烁、跳跃，喉咙里挤出猛兽悲怆时才有的呜咽。

“嗯，我该的，你给我机会，珉月你给我一次机会，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思维完全错乱，她胡乱地说着。

“我爱你，真的，我那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头脑发了昏，失了智......”

周京像是病入膏肓的病人，脸上有着病态的热红，她紧紧地攀着尤珉月的手臂，就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是真的爱得病入膏肓了，像个跳梁小丑，全然不顾形象地流着泪，又是哭又是笑。

“如果可以，我每时每刻都想把过去的我自己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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